离开麦氏,麦茫茫几乎精疲力尽,她慢慢地往家的方向散步。
阴阴的,像是要下雨,她走了一路,从下午到傍晚,雨都没有落下来。
晚高峰,车和行人多了起来,喧闹得不真实,麦茫茫刚好走累了,经过公交站牌,坐在长椅上休息。
长椅只她一人坐,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奔头,连停顿的时间都没有。
年轻女孩站在马路边等车,背影困顿,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地面,打着电话抱怨:妈妈,我刚下班,我们主管讨厌死了,总让我加班,我今天可生气......
她歪着头撒娇:......我知道你们在等我开饭,哎,不说了,我的车来了,吃饭的时候再和你们说,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能到,嗯,拜拜。我这次不会坐过站啦......
天色渐暗,麦茫茫倚靠的广告牌亮起了灯,白苍苍的光笼着她。
麦茫茫打开拨号的界面,她只记得钟嵇的号码。
其实另一个人的她也记得,想忘,但是像刻在她记忆里一样。他应该换了电话,即使没换,她也不会再打。
刚拨出去,麦茫茫后知后觉加州现在是凌晨,但那边的人已经接起:茫茫?
麦茫茫鼻子一酸:Anders......
钟嵇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什么事?
麦茫茫缓了缓情绪,做好开口的准备:我最近有开生物科技公司的打算,想征求你的意见。
因为少发了一篇论文,还是你打算开公司养实验室?
他正常发问,麦茫茫却感到幽微的刺痛,她从那么高的平台回国,半年来没有任何成绩,还在非技术的枝节处处碰壁,不得不怀疑自己。
不是。麦茫茫决绝地否认,我只是觉得,科研这条路,走到头了又能怎么样呢。
......
你回国半年,已经心浮气躁到这种程度了吗?
钟嵇不是轻易动怒的人,但从来很严格,麦茫茫一向敬畏他,默默地挨训。
如果你觉得做科研没办法给你想要的名利,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这条路。你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是浪费我的时间。
麦茫茫抿唇:我会兼顾......
我希望我的学生保持纯粹,不是天真。钟嵇打断她,除非你一天有48小时,否则不可能兼顾。
钟嵇旁边有人询问,他暂停对话,低声回答。他大概在实验室,难怪这么晚还醒着。
问话的人麦茫茫认识实验室的学姐,现在是钟嵇的助理教授。如果麦茫茫没有回国,问话的人应该是她,她会沿着原来的轨迹,单调、平静、充实。
钟嵇继续道:说到这。我不干预你的决定,你想清楚。
钟嵇很忙碌,挂断了电话,他不修饰对她的失望,他对她高要求高期待,更希望她专注,而不是为了赚钱,被商业化。
麦茫茫握着手机,一直坐到深夜。
身后的光熄灭,她像跌进灰黯的广告牌中,融蚀成无谓的影子。
即使亮着,也不会有人愿意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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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茫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公寓,意外地在家门口看见顾臻。
她本来想问他怎么知道她的地址,转念一想,他想知道一个人的具体信息太简单了。
麦茫茫满身疲惫,脸色惨白,对他视若无睹,兀自拿出备用钥匙开门,顾臻扼住她的手腕:你手怎么了?
麦茫茫被他一碰,骤然回想起昨晚的缠绵,像被烫到,甩开他的手:不关你的事。
麦茫茫用力过猛,手背重重砸到门边,生疼。
她幽幽道:你满意了吗?
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吗?
你觉得,我应该满意?顾臻冷着脸道,为什么你总凭一时意气,做事不考虑前因后果?
麦茫茫把钥匙啪地放在鞋柜上:难道不是么?我努力了十年,最后居然像妓女一样被送到你床上,任你高高在上地践踏或者施舍。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她冷笑道,你之所以不上我,不是因为你不想,是你考虑你自己的政治前途,你不想答应麦诚的条件。你永远在权衡利弊,你和他都是为了利益,一个买一个卖,根本是一丘之貉!
顾臻看了她一会,放开她的手:如果你愿意这么想的话。
麦茫茫被他的淡漠激怒,好像她是无理取闹的孩子,唯一能从大人那里得到的是轻视。
她无法维持冷静,上前一步,逼到顾臻眼前,一字一句道:好,那你告诉我,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
没有开灯。闪电短暂地照亮他们的侧脸。
一道惊雷,似乎很悠远了,她只听得见顾臻的呼吸,他按住她的腰,低下来,抵着她的额头,轻缓道:你很想知道答案,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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