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留下理由就离开,正抚养着一个父亲不是他的幼儿;又或是羞愤,大张旗鼓找了三年的人越轨,给了他一顶无法忽视的绿帽。
在那短暂的阴沉着脸没有回复陈肃肃的时间里,祝余发现自己只有嫉妒。
祝余当然要找回虞生。
他不喜欢那个小孩,即便他出自虞生。这种不喜欢非但只因为他身上还有一半陌生人的血,还让祝余总想起那个贫民窟的女孩。纵然小鱼的命运不会和另外一个十九岁等同,可他受过的磨难是他同祝余一起带来。祝余会做虞生永久的家人,这位置不由得他人争抢。
可同时他也明白,这只是他卑鄙的欲心。
虞生履行承诺,除了给小杏做登记外再没有用到他的身份证明。他跋涉过,摆着尾巴越近湖泊,沉沉地进入湖底。祝余通过仅有的信息找到替他接生的医院,是一个坐落在乡村的诊所。“双性人生孩子极其凶险。”医生的语气冷冷冰冰,“你是那个父亲?”
而后又嗤声:“他那样年轻,是你强奸?”
医生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他挥挥手驱逐这个英俊且寡言的男人。然而这个强奸犯、不负责任的父亲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溃逃。乡村里小小的诊所实在太好找不合格规范的地方,“法院的文书邮不邮寄过来全凭您的决定。”在被拒绝的当下,祝余立刻威胁了他。
大夫没有选择,为祝余指明了方向。
夏天恰时的到了。
k省在全国的省级行政区里并不亮眼,它不完全是平地,有绵延的高高山岭,饭食偏向辣口,这一点与他们曾经待的e省相当。祝余一年前到过k省,正是在这个地方发现了连环杀人犯的踪迹。而一年多以前医生的生日,一箱属于k省的美食从临时的驿站寄来,明信片里,虞生的娟秀字迹向他报了平安。
他有了小小的家人,不会再过多的漂泊。
祝余将那箱快递当做开始查起,陈肃肃见地方不由啧了一声。两年多前他坠入爱河,新婚的妻子因为他没有处理好大家庭与小家庭的关系远走。不同于虞生的彻底消失,陈肃肃参与了怀孕的全程。然而,新生命的降临并没有使原来的问题消失,不是雀鸟的庄小姐带着宝宝来到k省。
她的事业在逐步发展,并不给有钱的丈夫什么和善脸色。
陈肃肃的家庭不比祝余难搞,但作为三人家庭的另一员他也要独立。虽然自己名下的资产缩水,可陈肃肃依旧要给自己的公主最好。一家只为一人存在的托儿所建起,而那个地方,离快递的出发点不过百里。
“会找到的。”陈肃肃安慰自己的朋友,“虞老师一定就在这里。”
祝余又开始在战场上的日子,少眠,却不降低身体的机警。虞生没踏进大学,高中生涯大半都在医院。他的谋生技能是大众化的饮食,就像之前的快餐老板。小鱼……祝余紧绷的神经有一瞬的失灵:他是否就栖生在某个不起眼的店面?
但如果做生意,不至于几百日夜没一次在监控里出现。
k省多雨的夏天,缺乏燥热、缺乏烧灼人的太阳光。祝余站在窗前,前方不断起伏的山脉混入灰黑的云层,好似一只硕大的贪吞人命的怪兽。从人心中衍生而来的魔物横躺在这片已经看不出碧绿颜色的土地上,它冷冰冰注视祝余,没给一点儿慈悲。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屏幕开始滚动播放新的照片。
年轻的摄影师刚在国外拿了大奖,政府为振作旅游业邀请他为k省宣传。处于内陆的省市没有大海、没有让人瞠目惊叹的发达科技,但它也存在于古代诗人惊为天人的诗词之中。树海、花房、橘色条纹猫蹲坐的老旧寺庙,榫卯结构的旧屋檐,鸟巢下,一只张着嘴巴的新燕正无声啼叫。
然后屏幕切换到了荷塘。
长长的柳堤,一池夏日的新荷融在声势浩大的雨里,为尚带沉阴的天空着色。下一张镜头贴近,靠近堤岸处的红白锦鲤摇曳长尾,它身体摆成半个圆圈,好似要在浅薄的雾气里腾龙;再下一张,旧时日的、外身铺着些许苔藓的嘤鸣桥出现在画面中,它姿态优美地跨在两岸,如飞天仙女身上飘逸的吴带。
再然后,祝余看见了两个穿着明黄色雨衣的背影。
大手牵着小手,他们独自漫步在k省潮湿的夏日里。几秒后,大的人蹲下,和穿着同样雨靴站着的小朋友一起通过桥上的洞往荷塘下看。他很瘦,即便穿着夸大的雨衣也能看出薄薄的肩臂。又忽然,小孩的帽子掉了,站起身的大人拱着腰,将小人庇佑在自己身下。兜帽遮盖了绝大部分面容,他唯一可以看到的唇稍稍抿紧。
年轻的妈妈护着他的孩子,好像要把他重新放回自己的子宫。
八点的钟声敲响,摄影师的作品以人文作为终结。近的、远的、盘绕公路与高速道上的路灯几乎同时点亮。浸泡在霭灰颜色里的k省,在夜晚迎来了白天。
穿雨衣的大人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苍白、比直,修长又纤细。
它拧过湿透了的裙尾,也曾筋疲力竭时在祝余背上留下浅浅的疲惫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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