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没办法阻止那些擅自跑出来的阴暗想法。
成尖下巴的虞生、呕吐的虞生、逃跑后留言不要找寻的虞生和几个月后与他绑定的新生儿,青年的身边没有姑娘。事情的推演不需要严密的抽丝剥茧的逻辑:姜方旬,这个承袭了小鱼面目的孩子确确出自他本人的肚皮,然而dna的另一半出自于谁,祝余查不到。
他甚至只能先排除自己。
离开他的虞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遇见了什么人,找寻他的祝余通通不知晓。曾经在祝父手下的监视者被陈肃肃命人带回,几番问候中仍是言之凿凿的那几句。“没有在他身边看见什么人”、“他当然不存在亲密的伴侣”、“他不嫖娼”……
可是问久了之后有人也沉默,他们见惯他人光怪陆离的生活,开始惨然地提供另一个可能。
“虞先生住的地方并不算安全。”
“——而我们的监视也不是时时刻刻。”
陈肃肃一张脸陡的变白,好像这赤裸隐晦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悸畏地看着彻底阴沉下来的祝余,让他们闭上说不出人话的狗嘴巴。
“祝余。”陈肃肃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你他妈的不会不找虞老师了吧?就一个孩子。”
他声音大了些又狠了些:“别不当男人!”
祝余没办法对自己有所宽恕。
他走过很多地方,勾心斗角的大都市、逼仄拥挤的贫民窟,见过很多热烈皎艳的女孩。那些肤色不同、性格不同、境遇不同的姑娘们不总在持续盛放。一个誓言、一次强奸、或在谎言里或在信仰下她们鼓起了肚皮。母亲很伟大,而当母亲的过程残忍。他参与过一个十九岁年轻女性的接生,头发湿透的女孩声嘶力竭地叫喊,墨绿色的眼睛里似乎要流出鲜血而不是眼泪。最终鲜血在她的身体下流开了,打湿了黑色的褥子,包着胎脂的婴儿哇哇大哭着。当临时的医生将他抱出去后,祝余才听到这位新的妈妈也在小声地呜呜哭。
那双墨绿的眼睛被疲惫的灰色替代。
她很年轻,苍白的面目下是少女的惊惶和无助。
祝余知道,他犯了无法饶恕的错误。
是自己的轻视、是自己曾经有过的邪念,让十八岁的虞生丧失了防备心,摘掉了用来保护他的避孕套。明明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祝余还是被这场性爱中堪称献祭的部分冲昏头脑。那时,在他身下的虞生有一双泪蒙蒙的、索取爱意的眼睛。快感、刺激……徒有衣冠的祝余太自我得意。
他一昧地觉得自己获得了最好的爱,而忘却了年长者该有的职责。
小鱼如何能应对呢?他走出熟悉的地方、离开对他亲切的人。待他好他的长辈在他最需要情感支持的时候逝世,他想要抓住的就只一份爱而已。祝余本可以做填满缺口的那个人,可是他没有完美地掌握住。十九岁的虞生和那位年轻的妈妈重合,或一场强奸、或一个愿望,催生出下一年的八月彻底脱离母体的小杏。
祝余当然要找回虞生。
只是同时,他暗昧地、无法自抑地产生一种焚烧似的嫉妒。
是他的小鱼。
那个昏蒙蒙的夜,穿长裙的虞生主动带来比童话还要美好的邂逅。隆隆的雨声,祝余从灰色的小巷中抬头,恰对上一双固执的、藏匿不住萧索的眼。“要不要跟我回家?”它的主人问出这一句暧昧的,十根纤长的手指拧着被浸湿的裙摆。颠簸的衣料乱动,一小节脚腕突兀地现出真身,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骨骼在长长的跟腱下更伶仃了,堪堪够祝余一只手的抓握。几分切实的、欢欣的醉意从稍带疲乏的眉眼中透出来,好似一朵昙花开放。亮片在暗紫色的衣服上闪闪,幽幽的欲浪翻搅,而他没有衣物上的风尘,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行为可能带来的危险处境,他望着祝余,那张卸下粉墨的脸上一派不作伪的天然纯挚。
那是他的虞生。
自己动不得的珍宝、下定决心要守护的爱人,究竟缘何离开。是那份还没有完全走出来的少年失恃,还是自己父亲无耻抄用的茶花女的假言?产业受到孩子冲击的祝父不给答案,事情的发展到最后任谁也不能退后一步握手言和,而这时……
小杏早已经呱呱落地,变成粉嘟嘟的,可以自己行走、流畅说话的孩童。
小鱼遇见了什么?是情投意合的露水情缘,还是反抗不得的粗鲁者的施暴?他们共享的秘密在怎样的境遇下暴露在第三者面前,细长的、可以将自己折叠起来的小鱼受孕。他那样渴望得到家人,为此走当母亲的路也心甘。面目模糊的他者是否也看见过那双盈满泪水和爱意的眼睛,看过高潮中的小鱼徒劳地摆动双腿,他陷入情欲的眸子混杂着泪水,如水晶一般剔透。颗颗汗水像鱼身上亮亮闪闪的鳞,深海里的人鱼走上陆地,有惑人心魄的美丽。
然后现实告诉祝余:有罪恶的精液钻进了爱人的子宫。
该觉得背叛吗?他的恋人和别人上了床,被另一个躯体占有,留下的痕迹变成无法销毁的生命;该觉得愤怒吗?自己用尽真心对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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