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四趁午时太阳好,偷懒打个瞌睡,却被人无端摇醒,一肚子恼火。
正要发作,叫醒他的人大呼小叫:“老四啊,别睡了,你儿中了秀才回来了,你快家去吧!”
“什么?……中了!”裴老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旁人说了个多么天大的喜事,当即睡意全消,扶着树干还没站稳就拾起一旁脱掉的草鞋套上。
“你怎么不早叫我呢!”他这时候倒怪别人叫晚了,眼看前面乌泱泱一大堆人已经走远了,似是要往他家方向去,两只鞋左右脚穿反了也不顾上,急着追上去。
他现在可是秀才爹了,怎么能错过这等露脸的好机会?一想到等会全村的人都来恭维他,说不定还有给他送礼送钱的,裴老四兴奋得脚下都要飞起来。
但他这胖身子实在跑不快,身上肥肉一颤一颤的着实影响速度,等他满头大汗地跑到家,院子里外已经围了好几圈人,裴老四头一次知道自家这简陋崎岖的大门前也可以水泄不通。
但很快他发现,来看热闹的并不全是为了看新秀才公的,相当一部分人在门口围成圈,而处在他们中间的,赫然是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
马车!多么稀罕的物件儿!不是没见过,但那都是镇上有钱人才坐得起的。怎么他家门口会突然出现一辆马车?难道是他的好儿子做了秀才,又发了横财?
裴老四蠢蠢欲动,手指用力碾着衣角,眼底透着算计的精光。
发财好啊,一会儿该以什么理由问裴虔要钱呢?
“哎呀老四,你怎么还不进去?里面为了抢着嫁你儿子都快打起来啦!”一人看他杵在门口不动,着急又激动地把他一把推进门去。
裴老四一脸懵,没听明白这句话。不过等他踉跄进了院子,一抬头,两边泾渭分明的对峙便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院子里的人也不少,可有两三个生脸孔,都站在东边,前面站着裴虔、胡翠燕,和一个衣着华贵、看上去就是富贵人家的陌生小哥儿。这小哥儿还和裴虔贴得很紧,好似大夏天里一点都不觉得热。
而站在西边的人就少了,只有谢语竹和他两个堂哥,还有裴风。
胡翠燕眼尖发现了裴老四,忙摆手喊道:“当家的,你快来!”
于是,姗姗来迟的裴老四也加入到了东边的阵营,双方局面进一步失衡。
谢语竹淡淡瞥了裴老四一眼。刚才门口那人喊的话声音不低,他听见了,相信对面也听见了。谢语竹对此只有无语,这群凑热闹的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在“抢”裴虔?
不过估计对面那位从他一进裴家大门就趾高气昂、拿下巴看他的县太爷家的小公子是信了,听到那句话后,脑袋又高昂几分,鼻孔都快冲破天了,神情满是倨傲蔑视,见他瞧过来,还警告意味十足地搂紧了裴虔的手臂,整个人跟没了骨头一样,紧密无缝地贴着裴虔。
因此,即便谢语竹对裴虔没想法,也不爽极了。谁还不是娇宠长大的,他谢语竹何时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过?而且这小公子一副剑拔弩张、随时准备上来扯他头发的态势,把裴虔像个宝一样护在怀里,只会让他觉得被羞辱——他怎么就和裴虔这种烂人有婚约呢?
烂人还在搬弄一套套虚假烂俗的说辞,苦着一张脸故作愧疚情深,实则完全藏不住眼底小人得志的高傲:“阿竹,此事说来话长,并非是你想的那样,现在人多,等之后我再与你解释。介绍一下,这位是……”
“可不是说来话长嘛。”谢语竹打断他,视线在连体婴孩般的两人身上溜了一圈,笑得嘲讽:“几个月前县试的时候就勾搭上了吧,难为你瞒了那么久没说,快憋死了吧?还说并非我想的那样,那你立马澄清下,你和这位公子清清白白,你俩贴在一起只是因为太冷了。”
“我……”裴虔蹦出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谎话被无情揭穿,他一时没控制住表情,恼羞成怒,连五官都有些扭曲。
他和县太爷家这位是什么关系在场人都心知肚明,所谓之后再与谢语竹解释都是场面话,知情知理、懂得进退的人这时候就该自拾台阶下了,哪知谢语竹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敢当众逼问他,果真是乡下长大没教养的哥儿,眼皮子浅薄得很!脑袋里只有情情爱爱,以后怎么给他仕途提供助力?
“你什么你?承认你狼心狗肺、背弃婚约很难吗?”谢语竹话说的难听,没打算给他留面子。
裴虔一张脸憋涨得通红。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想担负心汉的臭名头,可他连一句似是而非的“我们只是朋友”都说不出。
天知道他为了搞定沈岚花了多大的功夫,县太爷家的小哥儿不比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好糊弄,既要花心思又得耗费钱。沈岚的脾气也比谢语竹大,完全被家里惯坏了,稍有不顺意的就生气耍性子,认识以来,都是裴虔做小伏低捧着他。哪怕在一起后也是,这种被人低看一等的感觉比他和谢语竹相处时更为强烈。
而家里头,裴虔怕提前说了,他那一对靠不住的父母先抖露炫耀出去,因此不管是自家还是谢家,他都瞒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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