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琮说:“我给官家盛饭!”
赵熹有些惊讶:“给我盛饭?”
张去为连忙上前:“哥要吃饭么?臣来,臣来。”
赵熹却道:“那你去给我盛吧。”
伯琮捧着赵熹面前的瓷碗左右寻找,张去为母鸡一样跟着他:“哥找什么呢?”
伯琮说:“饭桶呢?”
张去为瞠目结舌:“饭、饭、饭桶?”
赵熹发话道:“把饭桶先拿来吧。”
苍天可鉴,赵熹本人晚上几乎不吃饭,更不要提饭桶了,难道不是给他盛好端上来的吗?他说的饭桶该不会是留给侍从吃饭的那个大锅吧?
张去为连忙向大家使眼色,过了一会儿,一个专供宫人吃饭的小木桶被提了过来,呼呼冒着热气,这木桶到伯琮的胸口,伯琮垫着脚,挥舞着木勺,往赵熹的瓷碗里面盛了——
半碗饭。
张去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长出一口气,这碗还好不大,半碗饭也没什么。
伯琮把饭捧到赵熹面前,催促道:“官家快吃。”
赵熹把饭接过来一望,仿佛很不满意一样:“怎么只有半碗?”
伯琮想,原来官家也有不知道的事:“第一次盛饭不能盛一碗,要盛半碗,这样吃的比别人快,就可以去盛第二次,可以吃一碗半的饭。但是如果第一次就吃一碗,吃的比别人慢,盛第二碗的时候,桶里就没饭了,就只能吃一碗。”
他告诉赵熹:“一碗和一碗半,是一碗半的饭多呀。”
木桶在远处散发着扑鼻的饭香,没有人去动,伯琮咽了咽口水,赵熹说:“给羊哥也盛半碗来。”
那“半碗”被咬中了音,伯琮被抱回小高椅子上——这椅子真好,有靠背,有围栏,是专属于小孩子的,或者说,专属于伯琮的!他坐在赵熹身边吃饭,张去为要过来抢他们的饭,把赵熹面前的菜放到另一个小盘子里去,他立刻就不愿意了。
赵熹说:“没事,我自己吃吧。”
他用手捧起碗去夹菜,云朵一样的袖子差点碰到菜汤,张去为要帮他折袖子,伯琮就自告奋勇给他夹菜:“官家要吃什么?”
可他还没给赵熹夹呢,赵熹先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小羊,好吃么?”
真好吃的肉,比鸡肉、鸭肉、猪肉都好吃,肉上的汤汁滚着米饭,晕染出一种香甜的色泽:“好吃!”他很努力地把饭吞下去:“这是什么肉?”
赵熹的酒窝被抿的很深很深,睫毛先开始颤动,像一簇花枝:“这是——小,羊,肉。”
伯琮不疑有他,几乎要开心到落泪:“小羊肉太好吃了!”
赵熹终于笑出声音来,不同于抿着唇,抿着酒窝,也不像墨笔掉进水里晕染开的浅淡,声音琅琅,像夏天断线的珠子碰到屋檐上,蹦、跳、欢悦。
伯琮被他珍爱着,摩挲了一下脸颊,他们又开始吃饭,赵熹吃完半碗饭以后,伯琮跳下椅子,从木桶里面给他盛了一满碗,在张去为无神的眼光下,伯琮安抚赵熹:“不够,桶里还有呢!”
别急啊,慢慢吃。
赵熹真的把那碗饭吃完了,他垂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透过初夏绡薄的衣料,他的肚子有一个圆弧。
他们在凤凰山麓底下散步,赵熹说要带他去见张婕妤——应该是一位女性:“见了她喊‘张姐姐’便是。”
伯琮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那是他来到这座皇宫的第二天,夕阳西下,赵熹开始给他做规划:“等你大些,我再在宫中给你造资善堂,请大儒来教你读书。现在,先跟着内夫人学些基础吧?”
伯琮愣住了,那种怔愣的状态连赵熹都有点奇怪,他停住步伐看向伯琮:“怎么了?”他以为伯琮不愿意离开他,解释道:“我白天有事,不能一笔笔教你。到晚上我空下来,再亲自教你,好不好?”
可是、可是——
可是我不认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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