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五月初三系大比之期, 李婠早打点好一应考蓝、号帘、装吃食的口袋盒子、衣帽等物,进场出场,又按着日子打发下人接送,预备酒饭, 打点吃食, 其余诸事, 也不消细说。【1】这日三场已毕, 陈昌回府, 李婠已备好酒水, 又问了一番场内光景。两人正说着,忽闻罗家来人报:“罗公请二爷一叙。”陈昌与李婠交代两句, 带了文章草稿走了。至六月中,展眼已是放榜之期, 府上又早已左盼右盼, 梁州那边也来了人, 只待捷报一到,便打马回梁州报信。独李婠、陈昌二人依然如故, 陈昌自是胸有成竹,又叫罗公看了稿纸, 心中有□□成,李婠见陈昌如此, 自是也不急。忽而只听一阵敲锣打鼓声,一片人声涌来, 有捷子报说:”报陈爷中了第七十七名进士!”一路唱和。早有小厮将报条接了给陈昌、李婠二人道喜,陈昌瞧了瞧, 命道:“开门,放喜钱。”三七、八角几个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听了忙抬了大框钱去散,又塞了五六两银钱给那捷子。一旁立着自梁州来的下人抄了份报条飞马走了。而后又来了几波报录人,接着又是罗家、左右亲邻、友人,一日都不得闲。次日李婠命人设了香案,上香磕头,告慰天地先祖。陈昌自那日后一路拜房师,拜座师,认前辈,会同年,会同门,公请老师,赴老师请,不得闲。这日,有几个同门拜访,陈昌先应酬了番,又有左丞府人来,道是罗家二房有请。陈昌换了衣裳,命人备礼牵马,匆忙要走。李婠才将看着人收拾了碗碟,转过屏风,见着陈昌道:“急什么,过来些。”陈昌依言走过去。李婠理了理陈昌领子,道:“少喝些酒。”陈昌见四下无人,低头道:“晓得了,晚间不用等,先睡。”还待再说,一丫头跑进来,道:“二爷,马备好了,三七正在厅前候着。”于是陈昌至前厅,骑马到了左丞府角门,一旁候着的小厮忙上前牵马,一面贺喜,一面说:“二太太早在房内久等。”一面领着人往仪门去。陈昌问:“罗公可在?”那小厮回道:“在家中。”陈昌便道:“我先拜会罗公。”那小厮听了有几分为难。陈昌见此,令三七给了他几百大钱,笑道:“不过几句话功夫,误不了什么,还请小哥略等等。”那小厮将钱放袖中,眉开眼笑地回道:“我就在此处,二爷请。”书房内罗文鸿正与门客清谈,听人报“陈家二爷来了”,开口道:“让人进来。”陈昌入内行礼,道了原由,罗文鸿也未多说,只嘱咐了几句,道:“去罢,你姑母怕等急了。”陈昌这才行礼起身走了。一门客见此笑道:“头次没眼福,没见着真人,如今见了,果真才貌出众,不坠他恩师名头,也不负罗公看重。”另一门客抚须道:“此子才学不提,为人却值得称道。我常伴罗公左右,罗公凡有头昏咳嗽,亲子还没来,这陈家子倒来了,说他谄媚,倒未见他多说半个字,不过寻常请安看候,有时要是下人不提一嘴,那乌泱泱一屋子人,还不晓得他来过。这次是这般,往日来拜见他亲姑母,也要先拜罗公,可见其心诚周到。”罗文鸿一因昔年陈昌祖父之恩,二来也起了几分爱才之心,本欲提携他,此时听了门客称赞,又细想陈昌入京后所为,也觉陈昌待他尽心,直把陈昌当作自己子侄,细心为其谋划,与其帮助,待到授官之日,陈昌谋了个吏科给事中的实差,此乃后话,暂不多提。这边罗家二太太早已久候多时,听了下人报陈昌到了,忙叫人请,令叫人奉上一应时鲜果子,与陈昌话起家常。这罗家二太太因着不是陈昌亲祖母所出,不得陈家老太太喜欢,自嫁入京中后,虽给梁州送了几趟礼,皆有去无回,也断了与娘家交好心思。但虽说罗家因着昔年恩情不为难人,只前后没娘家可依,陈昌姑母自觉底气短了三分。遂心头想:如今陈家大房无人,二房只得独子,日后陈家必是陈昌做主。而陈昌入了京里,又已考取功名,前途开阔,且陈昌常来看望,也恭敬周到,不如现今拉拢拉拢,日后母女二人也多一人照拂。于是言语愈加亲切。陈昌与自家姑母也有三分血缘亲情,因而虽与外人谈及这些琐事没甚趣味,也打起精神应对。二太太笑道:“祖宗庇佑,如今陈家可出一个贵子了?”陈昌笑道:“托姑母洪福罢了,当不得一声‘贵子’。姑母近来可好?姑父与小妹可好?”
二太太笑道:“好、都好。前日还在听你姑父念叨你,只今日不巧,他有事外出了。”陈昌早知他那姑父也是个庸庸碌碌,贪花好色之人,外出不晓得正在哪处瞎混,心中对其嗤笑厌烦,面上道:“大事要紧,也是我来得不巧。”二太太连道几声‘无妨’,笑问:“怎么不宴请亲友?我礼备妥当了,谁知送不出手了。”陈昌道:“因着祖母太太没来京里,在京中熟人也少,便省了这桩事。”二太太道:“你两个小人家家不晓事,日后要做京官的人,也得请一请才好。你同门师友日后有个走动,难不成还得先去打听陈家门往哪处开?”陈昌心下思索她言外之意下,口内道:“姑母说得有礼,多亏姑母提点。”二太太道:“你媳妇嫁进来也不过三两年,不经事,不晓得提点你。你两个可如何是好,没个长辈帮衬的。”陈昌听此心中皱眉,面上顺势道:“是我考虑不周。家中长辈俱都在梁州,在京中罗家便是我至亲,姑母更是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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