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些话说出来,怕是他自己都不信吧。段嘉诩思索间已来到议事大厅,屋中大管事和陈叔都在等着他。见段嘉诩进屋,陈叔率先上前汇报。“公子,陇西那头的信件已按惯例回过去了。”段嘉诩朝陈叔颔首,示意自己已知。一旁大管事亦走上前来:“公子故意将浮山有矿的消息传到万三千至交耳边,水滴堂果然如公子所料,将大量资金投在了开采矿山上。”段嘉诩拥有上一世记忆,他心里很清楚,浮山虽有矿,但表层矿物同底层矿物大相不同。表层矿物质地纯粹,可以直接使用,里层矿物却杂质极多,得经过繁复熔炼提纯方能使用。从前那位买下矿山的商户因后续资金不足倒卖家产、负债累累。段嘉诩这套便是专为钟子洛而设,借万三千至交之口将消息传到万三千耳中,再由万三千的嘴将消息透露给钟子洛。钟子洛太渴望成功了,这份渴望令他无所谓代价和手段,如此心性既能助他成事也会将他摧毁。“我知道了。”段嘉诩侧头看天,心中思绪复杂。水滴堂因他而衍生,由他看着长大,现在他却要亲手将它摧毁。段嘉诩身旁,陈叔看出了他的复杂思绪。“我看着公子同子洛少爷一路从学宫走至今日,现在公子要毁水滴堂,那您同子洛少爷之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段嘉诩垂眸,摇头笑了起来:“我早该懂得,这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双全之法。既选了一边,那日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该去担。”钟家和钟子洛只能活一个。“待钟子洛开始筹钱,便借入资名义与他签订高息钱契书,待他跟万三千将所有筹措银钱投入到矿石熔炼提纯上,便在一夕间将所有资金抽回。”段嘉诩这招又狠又毒,他完全没想过给钟子洛任何活路。要么不做,要做就收起那些无用的善念,一坏到底。陇西那头的事与水滴堂的事皆有了安排,接下来段嘉诩开始批复钟家旗下四间商行汇报上来的事物。一番忙碌后已过午时饭点,段嘉诩喝了杯茶水打算去睡午觉,陈叔却叫住了他。“那位……带小皇孙来颍川了,公子是否要去一见?”段嘉诩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缩紧握一下,随后快速松开。“再等等吧。”段嘉诩低头,掩住眸中所有情绪。 见过待他处理了水滴堂,待他了结了陇西,待他将钟家交还钟子期,他便去寻他。届时,憎恨也好,恼怒也罢,那都是他该受的。屋外有医者肩挂药箱轻声叩门。“公子,我来为您号个平安脉。”段嘉诩颔首:“劳烦了。”得了允准,医者跨入屋中。段嘉诩坐下,将手放在桌案上:“沈大夫还没回来吗?”
原本为他调理身体的是个沈姓大夫,半年前那位沈姓大夫说家中有急事,介绍了现在这位李姓大夫过来。自那以后段嘉诩的身体一直由现在这位李姓大夫调理。“回公子,老沈家中之事还未处理妥当。”李姓大夫从药箱摸出一个瓷瓶,朝段嘉诩递了过去。“公子的身体需好好静养,切忌劳心费神。今日起,还请公子换服此药。”段嘉诩接过瓷瓶拧开,一股淡淡幽香浮荡鼻端。“好特别的味道。”此药光闻味道便知绝非凡品。“里头有味药材确实极难寻得。”医者低头拿出脉案细细写画:“幸好钟家商行财大气粗,费时数月终于寻获。”写画好脉案,医者朝段嘉诩行了一礼,躬身离开。……颍川市集一处亭台楼阁,一个一身黑袍的颀长男子负手而立,在他身侧有个医者肩跨药箱躬身而立。“大人。”医者从药箱摸出一册脉案恭敬递上。男子伸手接过,修长的指,骨节分明。“药制好了?”男子突然开口,看似漫不经心,躬身而立的医者却丝毫不敢怠慢。“已将东林贡品研磨成粉,制成药丸,给至公子手中。”“嗯。”男子颔首:“先前让你找的白玉菩提果可有下落?”“回大人,还不曾。白玉菩提果极难培育,说实话,老夫活这么久,还没见过实物。”医者话落,男子突然讥讽一笑。见男子如此反应,医者下意识开口便问:“莫非大人见过?”面对询问,男子垂下了眸。“见过。”九年前的稷下学宫,就在南宫煜的百草园中。听男子说见过,医者想细问,男子却挥手让他离开。感受到自家大人已不愿多说,男子身后暗卫赶紧伸手请医者离开。“大夫,这边请。”送走了医者,暗卫重新回到男子身后。男子合上脉案低声询问:“消息透出去了?”“已透露给陈叔。”“知道我来了仍是故意避而不见,他这是打算彻底装死不再回来了。”男子勾唇在笑,面容却冷戾可怕。“你们都说我之性情我之品性令他害怕,让我给他时间。现在看来,倒是我给了他时间,令他逃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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