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抱着她的卢恒,在血液滴到他衣襟的瞬间,亦是微微蹙起眉头。叫他忽地想到那日,乐嫣摔倒时,白瓷上沾染的几滴猩红。那时,她浑身抖得厉害,并不准自己靠近,是以卢恒也并不知她的伤口情况。如今……卢恒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间一阵酸胀,不动声色与她道:“你惩罚她也惩罚了,如今气可消了?你且屏退左右,我有话要跟你说。”乐嫣不由失笑。郑玉珠这一跪,自己在她处受了小半载的情分,屈辱,也算是债消了。如今,大头可是自己与卢恒间的事了——乐嫣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从守意手里取来自己写的和离书,隔着石桌慢慢递给卢恒面前。“你来的正好,有一事早想跟你说,一直没寻到机会。”亭外风卷起几片枯黄树叶,簌簌落下,落在她乌黑的鬓角。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嫁给你接近三载,我虽不算十分贤良的妻子,却该做的也都做了。侍奉婆母,cao持府务。如今,亦不算欠了你的……”“如今你且拿了这信回去瞧瞧,哪里要增,哪里要减,你拿回去重新誊抄一份,落下你的署名,你我二人再寻个黄道吉日去官府一趟——你我间就当做是情意已断。”卢恒怀中抱着郑玉珠,侧对着乐嫣,听了这话,抿起唇角。风刮在身上,冰凉刺骨。卢恒对上那张妩媚盈盈的眉眼,慢慢将手中的郑玉珠放下。他手上沾了血,放在衣襟上擦了擦,几次也没擦干净。他察觉指腹刺疼,亦不知是郑玉珠的血,还是方才不慎割破的手指。卢恒眸底深暗无澜,却也不曾理会这等小事,慢慢展开信纸,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那是规规整整的簪花小楷,一看便是他妻子的字迹做不得假。他瞧着瞧着,不慎将几滴血滴在信纸上,晕染了一滴一滴。晕出了字迹。乐嫣微微凝眉,忍不住道:“你小心点。”弄脏了,看不清了,她可不想再重写一份。可她这话落在卢恒耳里,却像是担忧他的伤口一般。卢恒似乎并不慌乱,只是与她道:“你我在汝南成的婚,永川拜过的列祖列宗,纵使真要闹到那般也绝非一两日之事。需我写家书回永川,在诸位长辈同意之下再说。在此之前,”在此之前——“你随我先回侯府。”卢恒脑子里乱糟糟的,强行将心绪按下,将那封狗屁不通的和离书顺手塞进衣襟里。他知晓乐嫣喜欢自己,又最是心软,对他的喜欢并不会这般容易消散。至少在这份喜欢崩溃前,她不会背叛自己。她不过是要他的态度。自己可以给她一个态度,但她怎能动不动的就将此事挂在嘴边?这次是他做的太过,寒了她的心。可自己这段时日亦是痛苦,日日夜夜不得安寝,送入宫的所有书信都石沉大海,一点消息探不出,叫他时常恐慌起来……日后,他会弥补她的。乐嫣却只笑着摇头,“你长辈同不同意该是你的事,与我何干?我如今说的是我的事儿。卢恒,这回你我都别再逃避了好么?”她边说着边重新动手,将他塞进衣襟里的书信拿出来。“既然是给你的,你就别再什么回府再看了。你如今就在这儿,在这儿给我看仔细。瞧这一条条一句句,哪里说的不对?看仔细了就签下……”卢恒面容波澜不惊,只是乐嫣重新将那封染了血的信塞回他手里时,他微微一僵。他上前握住乐嫣的手腕。“鸾鸾……”卢恒如是唤她。他踩在那些碎瓷上,不顾身边婢子的阻拦,一步步走近。“我知你心中有气,你先回侯府,你我都冷静几日。我不知你如此不喜欢玉珠,我亦是不知你那日如此委屈,我过几日就送她离开,如何……”乐嫣抬眸凝视起他的那双眼眸。那双眸目光朗朗,泉水冷冷,仍是温润不改。叫乐嫣险些恍惚起来,她不敢再看,她哑声道:“迟了,已经迟了……”“我…我后悔了……卢恒。”“我日日都在后悔。”
“后悔当年遇见了你,后悔…后悔没听我娘的话。”她一句接着一句,“我时常晚上睡不着,睁着眼睛想,若是当年听我母亲的话,她是不是最后那段时日能开心一点?她开心一点,是不是就能活得久一点……是不是身上的病痛就能少一点……”“每次想到我的母亲,我就恨你啊,不过更恨我自己。卢恒啊,求求你饶过我吧,我不想继续痛苦下去了,我想过回我以往的日子,再不想与你有什么纠葛了……”卢恒却摇头苦笑道:“痛苦?你有什么痛苦的呢?你为何不同我说?同我说,我以往是太忙了,我也有许多心事压在心里,我也每日都很疲惫……抱歉我没能顾及到你,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抽空多陪陪你的,好么,我们都彼此退让一步,好么。”他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恼怒,似乎夹杂着悲伤,更多的是不解。乐嫣不想去体会他的心情了。她坚定的摇头,头一回如此认真:“这段时日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十分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一时意气用事。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我只是觉得可悲,时常想着过往,心中难过,难过的我快要呼吸不过来……我承认,我是喜欢过你的,我以前太过喜欢你,我为了嫁你,努力了很久很久……甚至被许多人至今嘲笑着……但我对你的喜欢,并不足以支撑旁的太多太多,我不欠你的,我们到此为止好聚好散吧。”乐嫣的一番话说来,自己亦是红了眼眶,鼻尖通红。卢恒抬眸望着她,仍是并不能体会她的决心与凄凉,“乐嫣,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不是才八岁。你该明白,许多事情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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