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止,从此我不再当你们是我耶娘,你们就只作将我卖给了那位娘子吧!”
说罢,她转身冲进雨里,再不管身后人如何叫喊。
她抄近路,终于追上了舒芙的马车,腿下一软,跪倒在泥泞的道上。
马车果然被她逼停,没多久,那位西席从车里推门出来,撑伞将她接上了马车。
到了车中,舒芙本来在写字,见她满身泥水,一脸狼狈的模样,当即也搁下笔,从箱屉里取出帕子给她擦身。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跑出来?”
阿笺脸色苍白,眼眶却湿红的:“耶娘本来准备将我卖了,而姑娘你给了那么多钱,我现在就是姑娘的丫鬟了,但凭姑娘驱使。”
舒芙跪坐在她身边给她擦脸,闻言不单没笑,反而有些严肃:“我给你耶娘钱,并不是想要买你,给人家做丫鬟也不是什么天大好事,你真的要跟我回去么?”
“绝不反悔!”
舒芙定定看着她,良久才松了口:“你如果真的愿意,那我就先将你带回去。”
阿笺擦干了身上,又换上了舒芙从马车夹层中翻出来的棉布衣裳,双眼漆黑望着她:“姑娘是要收我做贴身丫鬟么……我、我从前也听过长安城里的戏,好多贵人家的千金都有这样一个贴身丫鬟的……”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会对姑娘忠心耿耿、很好很好的。”
舒芙歪着头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首:“这恐怕不行。”
阿笺神色稍稍一空。
舒芙继续道:“我已有了一个贴身的婢女,她叫阿杏,我们感情很好的,要是我又带一个贴身婢女回去,她肯定会难过的。”
阿笺轻轻“啊”了一声,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马车到了舒府,她也被带去和最近一批入府的仆从一并被个嬷嬷调教。
那嬷嬷问她原先叫什么名,她想到耶娘为她取的那个如芽如草的名儿,总认为那是很不好的。
她想了想,大着胆子给自己胡诌了一个:“我叫阿笺。”
嬷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哪个‘笺’字?”
她脸孔全红了,想到将才在车里,她多嘴问了一句姑娘写的东西是什么,姑娘说的叫笺,她就记在心里了。
而“阿笺”这个名字一听便与姑娘身边的“阿杏”是同个字辈的,总有一日,她要去姑娘院里做事的。
“一种写字的纸,就是笺。”
“听着有些古怪,不过你耶娘倒也识得几个字,给你取这么个偏字。好了,你本名倒也不俗,就不改了,今日二姑娘带你回来,你就先进去歇息吧……”
……
阿笺睡得沉沉,梦中滔天的雨雾,感觉身上都潮潮的。
再醒来时,她趴在春晚楼西间的桌案上,姑娘已经回来,坐在她对首,见她醒来,将桌上的食盒推了出去。
“你醒了呀,我为你带了颁政坊的萧家馄饨,从前只听别人说起他家馄饨‘形如偃月,滋甘味鲜,漉去汤肥,可以瀹茗’。我今日真去吃了,味道果然非比寻常,所以为你也带了一份。”
阿笺才做了那样一场梦,人都有些惘然,鲜香一碗馄饨摆在眼前,她竟然良久没甚动作。
舒芙一奇:“你怎么不吃?”
她这才回神,捏起调羹搅和起汤汁来:“我、我没想到姑娘这样挂念我,怕今日吃了,明日就没得吃了……”
舒芙“哼”一声,别开头:“明日当然没得吃!”
阿笺愕然抬首。
舒芙继续道:“长安城中好吃的这样多,怎么就拘泥于他们一家馄饨了?今日吃萧家的偃月馄饨,明日便吃庾家的白玉粽子,后日还有韩约的樱桃饆饠……”1
阿笺没忍住,彻底笑了,吃了两口馄饨,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凝重起来,忽然开口道:“对了,姑娘今日去的香积寺,刘夫人的事……”
舒芙靠在椅背上,眺目看向窗外,微微叹了口气。
阿笺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就见她又一笑:“今日刘夫人失约了,并没有登门议亲,可叫阿娘好生气恼了一番。”
“当真?”阿笺双目晶亮,“姑娘怎么做到的?”
“唔……”舒芙故意卖起关子,直到阿笺有些急了,这才噗嗤笑了,“你好好吃,等梦中我再告诉你。”
阿笺喃喃:“真要这样,说不定是天神庇佑呢……”
舒芙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刘夫人出言既毁,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呢?
窗外微云流散、星芒若现,她还有那么多想见而未见的奇瑰景象,倘若世间真有天神,也不会叫她轻折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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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酉阳杂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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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趴结束啦,下一章我们切一个场景,去胐胐老家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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