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睛而已。再好不过了不是吗?一只眼睛或许不方便了很多,可也只是一只眼睛,他又不是什么都再看不到。容厌很快便想清楚,不再着意于左眼,出声叫人。侍者入内,掩不住惊喜神情,听着他的吩咐,很快做好了准备。容厌等攒够了力气,缓缓地靠近床沿,为自己洗漱了下。水盆被侍者拿近了些,旁边摞着一方棉巾。容厌将棉巾浸入水中,打湿的棉巾覆在脸颊,摇晃的水中铜盆底部深色的釉色映出了人的面庞。水波摇晃。他低着眸时,隐约透过摇晃的水面看到了他自己的面容。容厌本就没多大的力气,此刻手中棉巾忽地直接划落,掉入铜盆之中,搅乱了一盆的温水。他猛地抓住两边的盆耳,垂首定睛去看水底他的脸。他眼睛错愕地睁大了些,僵硬片刻,容厌出声道:“取一面铜镜过来。”侍者应是,不问原因,立刻出门去取。宫中的铜镜不似外面的模糊,镜面光滑,除了光泽微微泛黄,人的身影面容映在里面,却是再清晰不过。侍者很快取来铜镜,低头架在容厌视线的正前方。容厌呼吸发紧,立刻去看铜镜中的他自己,只一眼,他还没有完全看清镜中他的面容,便立刻闭上了眼睛。心脏沉到了谷底。难看。……他的左眼,不仅是失明。他瞳色本就浅,颜色弥散开后,又蒙上一层泛着死气的灰黑,比死人的眼珠还要森然可怖。丑陋至极。对着他自己这张脸,他甚至都不想再看他自己一眼。侍者捧久了铜镜,僵硬的手臂微微发颤。容厌呼吸微颤了下,脸色白得更甚,忍无可忍地撇过脸,极为艰难地哑声道:“放下吧。”侍者恭敬应是,还未等侍者收起铜镜退下,寝殿的殿门忽地被推开,一线春光从门外透入。容厌深吸一口气,提起气力,立刻从侍者拿过铜镜,掩在锦被之下。侍者正怔愣间,皇后已经走入了里间。晚晚看到容厌再次醒来,这次甚至已经坐起了身,她眼中猛然绽出惊喜的光彩。侍者行完一礼便退出门外,她立刻上前几步,步伐快速迈开,衣袂在半空划出飘逸的弧度。容厌不动声色地让左眼避开她,晚晚拨开他手腕间的衣袖,指腹压上他的脉搏,静心确认了一番,她眉间的沉郁此刻总算散了些。容厌手指分开,手指一根一根扣入她指缝,用力收紧。晚晚低眸看着两人交缠的手,呼吸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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