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晚是个怕死的人。她要是不怕死,一开始就不会费尽周折勾引他,试图让他庇护她。她也不是不理智的人。不管他用权利诱惑,还是悬园寺生死关头,甚至是她中了媚药那时,她都在做对她有利的选择。她甚至理智地过分,把感情和肉|体分得那样清楚,吻他时认真地仿佛爱惨了他,可他一回想便知道,她吻他没有一次是出自于喜欢。……可是,当她得知有瘟疫之后,没有把握能制得药方还来找他,那个时候她若是逃走,他抽调人的时间隙或许也赶不及将她捉回来,可她没有。反而在他染病试药时,那个晚上,还来吻他,最终她自己也染了瘟疫,成了最后一次确定药方的试药人。他扔了她的文殊兰,丢了许愿笺,毁了红玉檀香珠,可她还是在他面前挡了箭。生死之前,她……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能如此?他如此不敢去确定一个人的心思。容厌垂下眼眸,看着她的面容,忽然就想起她刚中箭的那几日。她流出的血好像也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眼前血红一片。她身体那么轻,那么柔软,还一直病着……他那时居然在害怕,怕到手都在颤抖。那一晚,他一直压抑的头疾爆发,向来平稳的情绪也濒临失控,让他忍不住想杀人。他也这样做了。他手上终于又沾满了血,浑身上下兴奋又自厌地微微颤抖,最后一把火将遍地残尸碎肢烧了个干净。饶温和晁兆只在一旁控制着局面,从没有人敢拦他。回到她床前,他才渐渐冷静下来。他厌恶目所能及的一切,包括他自己,他手上多少血,他名声好坏……他早就想毁了这一切。他若真死在试药之下,按照他的安排,整个皇朝转瞬就会四分五裂,什么氏族,什么权贵,全都消失个干净,民不聊生又如何,这才痛快。可他幼时没死,登基没死,年复一年被折磨没死,中了那么毒没死,后来宫变没死,试药没死,刺杀也死不了……他命那么大。叶晚晚不一样。她那么脆弱,那支箭再危险半分,便谁都救不了她。回过神,容厌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慢慢将她颊侧的发丝理顺,他眸色微微晦暗,眼里的偏执之色难以再遮掩。她昏迷的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他想着,只要她醒过来,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哪怕是自由,只要她好好地活下来,别死去。可一日日过去,他思索地越多,越能想清楚,他那时为什么会怕,也想清楚了,他为什么会喜欢她,那些阴暗的情绪也在一日日等待中发酵、膨胀。越是让人吝啬的才越是宝贵,叶晚晚那么在意性命、甚至自私凉薄的人,面对生死,她曾为救白术置身于危险过,这次是为他。生死面前不能骗人,她那时,那个告别的眼神……她真的一点不喜欢他吗?她最好一辈子在他身边,一辈子这样,如此,他可以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什么都行,怎么都行。殿外,曹如意通传道:“净明法师求见陛下。”容厌慢慢将所有情绪收敛,轻轻将她的手收进薄被之中,仿佛最亲爱的情人之间的温存。出了寝殿,到了正殿之中,便见净明捻着佛珠,眉头微微蹙着。看到容厌过来,净明弯身行了一礼,看着容厌面无表情的神色,担忧道:“陛下知道贫僧为何入夜过来。”容厌没有回答,他叹息一声,“陛下这两日入夜之后,能看得清十步以外了吗?”容厌有许多毛病,头疾、眼疾,虽不致命,却一直会影响着他。他幼时在悬园寺中,从不曾发现这些难症,也不知道他在宫中何时有了这症状。一旦身处暗室,情绪便容易失控,眼前也会有红雾看不清东西。这么多年,陛下这眼疾没有好转,却也没有恶化。净明得知晚晚遇害,想去看一看容厌的状态时,他在夜里登船,月光下,便见容厌眼眸无法聚焦。即便不是漆黑一片的环境之下,他也开始看不清东西,眼前只有血红的一片,像是被血涂满了眼眶。容厌淡淡道:“已经恢复了。”这几日,他在皇宫设下一层层的管控,用至高无上的权柄编织出来的一个界,只要他想,谁都靠近不了叶晚晚,也没有人能伤害到她一分一毫。权力色彩压过感情,他眼前的红雾也随着他的情绪趋于平缓,于是慢慢消散。容厌甚至笑了出来。快点醒来吧,晚晚。不管她到底是真喜欢他,还是又在骗他。没关系。就算是装,装一辈子,也就是真的了。净明皱紧了眉。
当初晚晚在他面前暴露医术,第一个反应是要杀他灭口,即便后来暂时同一阵营,也给他下了毒,后来还用金针锁了他的脉,让他只要想活就得听从她,两个月之内必须见她一次来续命。如今陛下也知道了她的医术,他不觉得,她不会用医术做点什么。可若是两人针对起来,他不想看到医术这样高明的一个女郎,折在陛下手里。前朝晁兆又有消息请示容厌,容厌不再同净明多说,便往外走去。净明正欲离开,却被一个侍女拦住。白术眼眸弯弯,掩不住地惊喜,“这位大师,我家娘娘请您暂留片刻。”净明看着容厌刚走出没多远的背影,容厌等晚晚醒来等了那么多日。那么巧吗?容厌一走,她便醒来要见他?净明一霎间感到一股甜蜜而柔软的危险气息。晚晚这些时日,并非半点意识都没有。她偶尔也会清醒着,她能感觉得到,容厌在她身边,帮她换药,偶尔握住她的手,有时候也会枕着手臂睡在她床头。他很少说话,安静地过分。即便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也只会一直看着她,没有多少碰触,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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