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厌皱眉道:“你……”暗箭瞬发。暗卫挥剑格挡。晚晚看着暗箭被挥开的角度,计算好方位,直接扑到他身前,让他拉了个空。她柔软的身体蓦然撞入他怀中,容厌只来得及抱住她。他眼眸忽然睁大。那么近的距离,他看得清……迎面撞入他身前的,除了晚晚,还有一支箭……扎进了她背后。所以,她这是给他挡箭?怎么会?晚晚身体软倒下去。容厌神情空白,立刻抱住她,顺着她软倒下去的力道跌下。她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晚晚疼得身体颤抖,脸色苍白一片。容厌小心地抱起她,冷寒的声音强硬地压着一丝颤,道:“不用留活口。太医令,去请太医令!”他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地舍弃原来一切安排。容厌推开了脑海其余的谋算,只冷静地抱着她,小心避开这支箭,不再在此处控制局面,直接在禁卫掩护下往外走。寻到一处干净的房间,立刻冲进去,“准备热水、剪刀……”晚晚扯了扯他衣衫。容厌沉声道:“别怕,没事的……”晚晚无力地摇了摇头。她虚弱极了,眼眸因水光潋滟而显得格外明亮。容厌尽力维持着冷静,道:“晚晚,别睡,和孤说说话,太医令马上就会来了,他擅长外伤,你会没事的。”晚晚失血太多,浑身湿透,向来嫌热的她,只觉冷意透骨。她眼睛也湿透,像是大哭过了一般。不到半个时辰前,他掐着她的脖子,还要杀了她,威胁她,让她很不喜欢。他那一刻其实真的是想要放弃了的。他不想尝试,得不到就得不到,也不屑于去争取。他不信他喜欢了便收不回,他不会在一个只有虚情假意的人身上花那么多心思。可是……她为什么要为他挡箭?他是想要她千万倍偿还他的喜欢,可是……她不是一点也不喜欢他吗?她应该把他推出去,让他死了才是。晚晚面容似哭似笑,唇角扯开,一张口,便有血往外涌。那么美的容貌,此刻也被鲜血染得凄厉可怖。她想要说什么,声音却太小,容厌僵硬着低下头去听。他听到她微弱的,还带了颤音和哭腔的声音,道:“陛下,晚晚……没有力气,去扮成阿姐……”他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胭脂斑驳,是她扮作叶云瑟画上的妆容。她还听了他的话,扮作叶云瑟。容厌呼吸颤了颤,眼眶泛红,“没有,没有叶云瑟……孤想听的是你的声音。”他握着她手的力道越来越紧,看着她心口的箭。这支箭的位置……他的手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不可以……不可以。晚晚视线慢慢放空,看着已经明显是强撑着的帝王。她软下的手从他僵硬的手掌中滑落。容厌看着她似乎有着微微笑意的眼眸。像是悲伤,也像是与他道别。
他忽然心慌起来,立刻想要抓住她的手,却捞了个空,他往下重新又握住她。他的手很冷,此时却想用他的温度去暖热她。容厌什么也不想考虑了。不论是他对着她的傲慢,什么想要她偿还,那点骄傲、任性和斤斤计较……此刻通通都退散出去。……她真的会死的,真的会消失,会再也不存在。容厌握紧她的手,垂下的眼眸瞳孔缩紧。她终于清楚地看到,他眼里,向来将他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冷淡伪装,此时一层层卸下,剥落。这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近乎极致的空白,理智和情绪拉扯到崩溃,她终于看到容厌眼里的情绪。一片空白的茫然深处,是他克制着,却又小心翼翼弥漫开来的……恐惧。 千万绪(一)叶晚晚昏迷的第十九日。关雎宫中, 白术和紫苏都已经习惯陛下每晚来关雎宫里。嘉县那场刺杀当晚,娘娘宿在陛下房中,她二人便也没有在旁边伺候。夜半, 嘉县忽地起了一场暴|乱, 随后燃起滔天大火, 将刚收整出来的一片屋舍悉数烧毁, 而灭火期间,她们却得知……娘娘为陛下挡了箭,太医令正在拔箭, 生死未卜。紫苏当场呆住。等到白术哭出声跑出去,她才反应过来。可她二人那时甚至不能靠近娘娘所在的那处院落, 陛下已经将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封锁起来。直到几日后, 启程回宫, 一路走的是比马车更加平稳的水路,她们求见了许多次,这才有机会看一眼晚晚。她昏迷着,脸色雪白, 侧卧着被陛下抱在身前。容厌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可两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胆战心惊, 下意识不敢在他面前发出半点声音。这是真正能生杀予夺的镇定和平淡, 他也不曾收敛这股气场,一路上, 让人见之胆寒。随后只记得, 即便是在船上,每日的刑讯和血腥味便没有断过。一直等到回到关雎宫, 娘娘还没有醒来。太医令说,那支箭入体不深,却带了毒,他回到宫中便能有法子尽快解了,之后只要她能醒过来,便没有大碍。可回宫了、毒解了,她还是不醒。容厌看了眼天色,暮色四合,又到了晚上,还有几个时辰,叶晚晚便昏迷了整整二十日。白日里,他将皇宫最后几处防卫也重新布置完成,金吾卫、暗卫、机关、奇门,若说先前的皇宫是靠着他的威仪和层层禁卫管控,如今则像是又被加了好几层禁制,真真正正做到,整个皇宫,只要没他点头,一只苍蝇都进不来也飞不出去。皇宫这几日也被清洗出来了许多人。宫中本就各股势力错综复杂,他本来没有理会,只要不触碰他不想让人触碰的,他乐得看那些人乱斗,可这回,那些各自有主的宫人,要么直接失踪,要么被排除在核心之外,只能在最外围做些浣衣洒扫的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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