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开始上菜,隐约听见门外一阵高跟鞋乱踩的脚步声响,又伴随几声轻笑。戚怀风抬头看过去,推门进来一个靓丽的中年女人,视觉年龄四十岁左右,穿了一身黑色金丝绒套裙,袖子和一步裙裙边坠了同样乌黑的鸵鸟毛。她拿着一只苏绣手包,随手递给服务员拿着,自己在那里摘手套,笑盈盈地讲:“我晚到了,自罚自罚!”一行人自然都站起来,戚怀风自然也不例外,江红拉开身边的位子亲昵道:“慕容,坐这边。”那是戚怀风 43 意外来电张之泠打电话来讲,他跟石安分手了。谢雨浓愣了一下,问:“你们几时在一起的?”张之泠嗫嚅着讲:“就是你走后没两天……”那算算日子,到今天是四月初,不过一个多月,两个月都不满。谢雨浓沉默了一会儿,张之泠也不说话,难得他也没话说了,谢雨浓猜想他有点伤心。他问张之泠:“是谁提的分手?”张之泠叹了口气,说:“我提的。”“……为的什么提分手?”张之泠又叹了口气,但没立即答话,大约又过了一两分钟,他才说:“老谢,他身边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况且是女孩子,哪个不比我正经?我终归是个男的呀。”他讲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有一种为难到要哭出来的冲动似的,谢雨浓听得心头一颤。他从床铺上爬起来,到客厅摸索香烟,不知道昨晚丢在哪里,实在找不到,只好又放弃。“老谢?”谢雨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哼哼了一声:“嗯,在听。”张之泠的声音低落着,低落着,一只憋了的气球落下悬崖似的。
“我妈终于肯让我回家,我实在不能再不孝了……”谢雨浓扶着椅子坐下来,他情不自禁地问:“同性恋是不孝吗?”张之泠不说话了,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无论正确答案是什么,在父母那里都不甚重要,有时候,他们想要个孙子孙女,比想要他们幸福的欲求要强。张之泠忽然苦笑道:“如果男人也能生孩子就好了。”谢雨浓猜想他笑得一定很难看,也许还在哭,张之泠是个泪点很低的人。“你要分手,石安没说什么?”“石安说,让我再想想。”“那你这不是没分手吗?”“总要分的……”他说完,似乎还想说什么,几次发了几个音节,都沉默了,最后问了句别的话,“你那个男朋友,现在好像红了,你们还好吗?”谢雨浓摸了摸脖子,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说什么话。张之泠还在说着:“我看他闹了好几次绯闻,这几天总被拍到跟一个上年纪的女星吃饭,我是知道内幕的……可是你真的不介意吗?他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吗?”其实一连两周,戚怀风隔三差五就在热搜挂着,基本上都是见投资人,有男有女,听八卦账号讲,他现在起码是四部大戏的一号候选人,圈内都很看好他。至于张之泠说的那个女星,是《水生》的女主演,薛慕容。这个女人从相片里看不出明显的疲惫感,很精神,也很精致,视觉年龄很轻,与戚怀风坐在一起,比较像戚怀风的姐姐。谢雨浓不知道戚怀风的圈子是否都知道他的存在,他猜测大部分人应当并不知道戚怀风的感情生活。比如这个薛慕容,谢雨浓觉得她同关心禾不一样,她看戚怀风的眼神不一样。张之泠又自顾自地讲起来:“老谢,这回事其实不是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可以接触的,我跟你讲了一会儿,我也想明白了,我们都是有牵挂有顾忌的人。”谢雨浓点了点头,他补充道:“我们都很胆小。”张之泠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是却最终说不出什么话,他草草说了句要去忙,就挂断了电话。也许谢雨浓的话让他伤心了。可是在石安和戚怀风面前,他们确实很胆小。谢雨浓现在终于明白一句俗话——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他又在家里找了一圈烟,最后在沙发的缝隙里找见。他蹲在沙发里抽了一会儿烟,靠在一个角落,扭头就可以照见新鲜的阳光,可他下意识背过脸去,不想让光寻到自己。上海的春天来了,有一种樱花第一波已经开过。荔莉约他去赏花,他还没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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