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河,没有戚怀风,都是梦,都是假的。“谢雨浓。”他几乎是下意识发了个抖,像被打了一下,不自然地抬头看过去——戚怀风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只碗和一双筷子,冲谢雨浓轻松地示意了一下。他和老风扇,窗外的那些鸟,一样自然和谐,好像一直生长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谢雨浓茫然地盯着他,半天回不过神来。戚怀风有些莫名,喝了口粥,催促他:“快起来啊,吃早饭。”谢雨浓匆匆低下头,从床上爬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耳朵有点烫。“哦……吃什么啊……”“喝粥啊,快点,阿姨买了油条回来。”谢雨浓脱下睡衣,扭头又看了眼戚怀风,见他依然一副从容的模样,才回过头继续找衣服穿。他好像真的没离开过一样。“你太瘦了,弯个腰脊椎骨都看到了。”谢雨浓套上t恤,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瞪了他一眼。“要你管。”戚怀风愣了一下,笑着跟他下楼去了。 15 咸蛋那种感觉挺怪的。大概桌上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所以没有一个人说话。谢雨浓假装专心致志地在撬咸蛋黄吃,蛋白米粒一样碎了一桌子,他水平没那么差,只不过今天有双眼睛一直时不时看他。他埋头苦撬,没留神碗里被丢入半个咸蛋黄,静静地躺在他的粥面上,黄澄澄的,像个乖巧的小太阳。谢雨浓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戚怀风,对方却不以为意似的,继续喝自己的粥,并不看谢雨浓。“……拿回去。”三个大人不约而同停了筷子,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谢有琴跟吕妙林交换了个眼神,吕妙林一脸状况外——她也不知道。其实吕妙林昨天就看出来两个小孩儿怪怪的,这三年戚怀风也没来家里玩过,甚至放学也没跟谢雨浓一道走过,就昨天,冷不丁就来家里了,还留下来住了一晚……戚怀风一边撬自己的咸蛋白,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不爱吃那个,给你了。”谢雨浓不说话了,而是静静地盯着粥面上那颗咸蛋黄。很久了,戚怀风才忍不住看他,见他不动,以为他生气了,想着不如捞回来,刚伸筷子,谢雨浓忽然护了一下自己的碗,搅开了那颗咸蛋黄。“哦。”他听见谢雨浓闷闷地答了。
戚怀风抿着唇微微挑了挑眉,低头继续去吃自己的粥。谢有琴咬着筷子看了一眼吕妙林,吕妙林只是看着两个孩子笑,又给两个人各夹了一筷子小青菜。“有,有人吗?”铁门冷不丁吱呀响了一下。一桌人一齐回过头去张望。谢雨浓看见门口站了个男人,有点眼熟……他收回目光,刚要问大人,余光就瞥见戚怀风的眼神——他忽然明白那是谁。吕妙林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慌张:“他怎么来了。”戚怀风回过头来,低着头继续喝粥,脸上却没有先前的轻松,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淡。谢雨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放下筷子去看看,正犹豫间不知道那男人怎么了,突然喊了起来。“怀风!怀风!我是爸爸啊!我是爸爸!”谢素云皱起了眉,向谢有琴伸出了手,谢有琴会意扶她起来,搀着她去门口看看情况。戚怀风恍若未闻,低着头又喝了几口粥,放下了筷子,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一放下筷子,谢雨浓也放下了筷子。他很久没看到过戚怀风那样的眼神,那样决绝的,略微带着一种愤恨的眼神,现在他正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什么地方,但谢雨浓知道,他不是真的在看什么,他想用这样的眼神去伤害,去诘问的,是门外的那个男人。“你来做什么,这里没有你儿子,你走吧!”“那不是怀风吗!怀风!我是爸爸!”“不是不是,那是小雨的同学,你快走吧!”“怀风!怀风!我是爸爸啊!你看看爸爸!”戚怀风绷紧了下巴,努力隐忍着什么,随后他匆匆说了句:“我们去上学吧。”谢雨浓还没应他,怀里就被塞进了书包,被生拉硬拽起来,直接往外走。“戚怀风,戚怀风!”戚怀风没答应他,而是拉着他一味往前,一直到要与那男人擦肩而过,谢雨浓忽然着急地喊了句:“我还没换鞋!”戚怀风停了下来,那男人也不再喊,他被吕妙林拦着,看见戚怀风的那一刻,忽然捂住了脸,呜咽着哭了起来。门外围了几个租房子的外地人端着饭碗好奇地在看,谢雨浓看看那些人,再看看那个蹲下去坐在地上痛哭的男人。一种久违的窒息感又压向他。他知道,一定不是只有他感受得到。谢雨浓反过手,攥紧了戚怀风的手,戚怀风低头看见了。戚怀风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冷静了许多:“你想说什么,说吧。”戚浩还是哭,抱着头痛哭,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他的懦弱,他的颓废,毕露无遗,他任由人们看他,耻笑他,自己践踏自己的尊严。在那个家里,他长久地失职,缺席保护者的角色。戚怀风不耐烦地追了一句:“别哭了,你再不说,我就上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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