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歌得到了一笔丰厚的报酬。她仅仅为那位德国军官口侍一次,却得到了足够她生存一个月的粮食,以及一些法郎。这令她有些吃惊,她以为那顿堪称豪华的“宵夜”就是她这次的全部收入。意识到上校先生的大方,她的内心产生了动摇。她本不想再联系他,因为上校先生实在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玛歌回家之后甚至失声了两天,她只是工作,并没有自虐倾向。相信谁都想找一个轻松点的活儿,一个性格宽厚的老板,如果碰巧他还大方,那简直是上帝的恩赐。玛歌望着养在衣橱里的母鸡,撒了一把米粒。托上校的福,最近它的营养也得到了补充,羽毛光亮,行动灵活,甚至还生了两枚光溜溜的鸡蛋。她明白,如今德军掌握着从法国全境搜刮来的物资。巴黎街头饿殍遍地,她们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但如果是一个德国人,可以令她的鸡都变得丰腴起来……她开始往那栋房子里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上校不在。第二天再打,还是同样的回复。隔了两天,上校去了查特斯,不在。隔了一周,上校还在查特斯。……玛歌扭头回到了红灯区。玛歌重新回到夜总会,最高兴的人是珍妮。珍妮是个单纯的姑娘,她对于东方人的血统、种族没什么兴趣,只是总缠着玛歌问中国是不是真的有龙……在珍妮心里,玛歌是个漂亮又心善的邻居,在自己饿肚子的时候,她甚至愿意分享食物。虽然大家都说她有些傲慢,但珍妮觉得她只是懒洋洋的,对谁都不太有精神罢了。至于她的过往,谁都会有一些不愿提起的心事不是吗?何况大家不是真的关心玛歌,只是喜欢谈论她、嘲笑她业绩惨淡。如果大家像她一样真诚,就能得到一个玛歌这样的朋友。朋友才会谈论那些心事呀!她就知道,玛歌是从中国上海来的,她没有亲人,她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法国人带来巴黎的,她曾在德法边境的弗莱堡街头流浪……玛歌有很多故事,但她不愿提及。———萨克森最近很烦躁,他不愿脱离部队,指挥官应该时刻与士兵们一起行动。但第7师近期无作战任务,按照命令原地休整,上级将汇报部队训练情况、讨论作战计划的任务交给了他,他必须定期前往巴黎。令人火大的是,驻守巴黎的部队似乎毫无保留地融入了这座繁华都市。偶然撞见上个月还一同浴血奋战的同僚,如今搂着风情万种的法国女人,随意地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萨克森,放松些……”放松?简直是荒谬至极!战争还没有结束,这里并非战场,战场是他唯一该出现的地方。这些风姿绰约、笑靥如花的女人哪里懂得战争?她们如同温室的花朵,一旦面临真正的残酷,便会迅速枯萎,黯然失色。萨克森站在昏暗的角落里,贪婪地吸食着手中的香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夹烟的手缓缓垂下,睁开冰蓝色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那栋房子。那个趴在地上的女人,双手抓着面包咬断,大口吞咽……“唔……嗯……”“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搞什么!”“对不起,先生。”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难为情,“这是个意外……”女人没能说完的话,被清脆的巴掌声生生截断。“你今晚别想得到任何东西!贱货,真让人扫兴!”一名德国士兵怒气冲冲地踢开厕所的门,一边拉着裤链往外走,一边咒骂道。女人跌撞着追出来,神色有几分急切,不知是因为语言不通却急于表达,还是因为挨了耳光,白皙的脸庞通红一片:“先生,可是我也提供了一些服务……”“我操你了吗?你这个血统低贱的婊子!你让我白白浪费了一个夜晚。”女人噤声,低下脑袋,“对不起。”德国士兵狠啐一口,转身就要离开,却撞上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这里是男厕,有男人出现很正常。但是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男人肩章的一瞬间,士兵浑身一抖,立即抬手敬礼,“上校!”对方并没有照例回礼。士兵背脊渐渐发凉,不敢抬头与长官对视,但心里又不禁疑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进这家夜总会找点乐子罢了,和所有普通士兵一样。萨克森扫过他身上的黑色制服、帽徽上的骷髅标志以及单边不对称的领章,不禁拧眉。又是这群流氓……“付你该付的钱,然后滚。”“也许您可以当作没看见,上校。”萨克森吐出一口烟雾,拿出枪上膛,漆黑的枪口指着士兵的裆部。“上校!!”士兵慌忙连退几步,见萨克森无半分动容,他掏出口袋里所有的法郎,一股脑地塞进女人手中。随后眼神警惕,脚步漂浮,面朝萨克森绕到他背后,低咒几句,匆匆离开。狭窄昏暗的空间里。玛歌站在原地任由男人上下打量,他似乎在等她开口。“vielendank。”萨克森眯了眯眼,她这一句德语说得还算是标准,但表情却看不出多少感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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