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家书如催命符一般寄来,荀晋源就算再留恋京中的风物,也不得不告假回乡了。
返乡途中,荀晋源想了许多关于自己婚事的可能,族中耆老与家中父母或许都有他们的打算,但无论如何,他总得为自己争上一争,若还是任人摆布,只怕以后连站到六娘面前的资格都不会有了。
自记事起,父亲就把他记在了大娘子名下,可自己到底不是大娘子的亲生骨肉,就算眼睁睁瞧着母亲偏心大哥荀晋阳,他也不敢同父亲多抱怨一句。
因为嫡庶尊卑早在无形中刻进了他的心里,他是不是不愿争,而是不能争。这一点,光看名字就已了然了,同样是晋字辈的子孙,父母给兄长取的“晋阳”就是旭日东升,而给他的”晋源”就是水火不容,表字就更不用提了,“元骢”同“元从”的音,意指相从相随之人,即他自始至终都是为晋阳作配而生的。
可是,任何一个独立的人,又怎会甘愿成为他人的影子呢?
所以,就算自己是沾了长兄的光才能入族中私塾读书,荀晋源也没有自惭形秽,反而加倍用功读书,只为早日走上仕途经济之路,不负夫子的悉心教导,亦不负自己的想要出人头地的初心。
兄长荀晋阳并不是读书的材料,早早娶妻生子,留在家中守业,俨然是二房未来的一家之主。荀晋源却不同,原本是个需要仰人鼻息的庶子,如今一朝登科荣归乡里,成为了族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可不谓一步登天。
然而,此番回乡,荀晋源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所谓“福兮祸所伏”,若自己同兄长的位置互换了,他们又该如何相处呢?是依然笑脸相迎维持表面的兄友弟恭,还是戳破假面与他划清界限?
胡思乱想了一路,荀晋源恍恍惚惚地走进了颍川荀氏的地界,然后就被那迎面响起的鞭炮声吓了一大跳。
“探花郎回乡啦!快去报请族长!”不知是哪个小童喊了一句,接着又有炮仗不断被点起。
“啊?”荀晋源记得自己只在祠堂远远见过族长几面,何以今日竟有这么大的面子,得他亲自接见?
“元骢,你可算回来了!父亲母亲念叨你好久了,快些归家沐浴更衣,同我们拜见族长去,摆了宴为你接风洗尘呢!”人群之中,可算冒出一个荀晋源叫得上名的熟面孔,竟是他的大哥晋阳。
荀晋源还没回过神来,这接二连三的炮竹声把他的思绪全打乱了,“大哥?”
“散开散开!你们都散开!”荀晋阳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弟弟比他走得更远站得更高,咧着嘴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告诉你们吧,探花郎是我荀晋阳的弟弟,荀家都几十年没出一个进士了,我弟弟晋源第一回赶考就考上了,多不容易!这份荣耀是独属于我们二房的,你们可别想着来沾光!”
被晋阳勾住肩膀的荀晋源呆愣得像块木头一样,一边点头回应人们的祝贺,一边又手足无措地被哥哥拉着回家。
“兄长,我…”荀晋源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该有许多话要说的,临到家门口里了,整个人却显得局促起来,好似一回家,旧日背负枷锁就重又套了回来。
荀晋阳看得出弟弟与自己仍有隔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元骢,都到家门口了,兄长也掏心窝子跟你说一句恭喜,实话告诉你吧,父亲父母都高兴坏了,还说要把你娘做一场法事,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呢!”
“如此也好。”荀晋源幼年丧母,都快忘了母亲的模样,如今能做场法事为她尽尽孝心,也算全了这段母子缘。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咱家还有更喜上加喜的事呢!”晋阳笑得爽朗,也不故意卖关子,“元骢你啊,马上大登科接小登科,就要娶新妇成家了!”
“什么?”荀晋源原还春风得意,当即被浇了一盆冷水,“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晋阳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如今你中了进士,跑来家中说媒的都快把门槛踩烂了,父亲母亲多方相看,总算为你选定了一户人家,这不,马上就要交换庚帖了!”
“不行!我不能娶别人的!”荀晋源连连摇头,迈开步子就冲进了家门,“这事…我一定要同父亲说个明白!”
“哎!元骢,你等等我啊!怎么了这是?突然跑这么快…”晋阳在后头奋起直追,他很奇怪,从来大事小事都任由父母做主的弟弟,为何突然反应这么激烈?难不成早在京中与哪家姑娘私相授受了不成?
拜见完父母之后,荀晋源果然被告知自己与某户小姐有了婚约,待三书六礼一成,择日就要完婚。
“父亲,请恕孩儿不孝,不能接受这桩婚事!”荀晋源几乎是眼前一黑,直接长跪不肯起身了。是啊,他早与六娘许了终生,如何还能负约去娶别人?
荀父一拍桌案,根本不给他这个新晋探花郎好脸色看,“荒唐!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元骢,你怎能如此不孝?”
“夫君,消消气消消气!晋源,他或许是有什么苦衷的,不妨听他多说几句,可别在这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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