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冥界尚未真正建立为死者魂灵受审与转生的国度的时候,在“道路通阔的大地之下幽暗的塔耳塔洛斯”深处发生的事情。
年轻的冥王按例检查关押他父辈们的牢狱是否妥当。彼时的战败者们尚有精力叫嚣威胁,而冷若冰霜的青年只专注于神力的加固,对他们的言辞攻击充耳不闻。
阴森的过道逐渐只剩下鞋跟敲击地面的“哒哒”声,他提着长剑不疾不徐地前进着,剑身残留的猩红液体已逐渐凝固。
一路下来,冥王心中有了计量。宙斯推翻上代神王统治的助力之一,便是原本遭厌弃在塔尔塔罗斯的百臂巨人们。如今他们被释放出来,又将提坦神填进去,塔尔塔罗斯充作监狱的空间还剩多少……
最后一间空置的牢房前,黑发青年停下了脚步。那样一副波澜不惊的美男子的姿容,在转向过道黑黢黢的尽头时,终于流露出些许迟疑。
“深渊”的更深处,有什么呢?
想起至今未曾谋面的深渊神,或许那下面便坐落着塔尔塔罗斯大神的神殿。作为新晋冥王,同时也是这混沌不堪的地界有史以来第一位名义上的主宰,他理应前去拜访一下?
薄唇轻抿,挺拔的身姿消失于黑暗之中。
汩汩水声中,谁被“扑通”一声丢进池里,随即挣扎出水面,攀着池壁咳嗽不已。
“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宫殿的主人难得有些气急败坏,往日在兄弟姐妹间端得神秘莫测的形象头一次破功,还是在一个小辈面前,“就没人教过你不认识的地方不要乱进吗!”
浑身湿透的青年向前摸索着,半个身子趴伏到青白的石砖上,长袍紧贴肌肤,将劲瘦的腰身勾勒出来。他显然还没有从某种影响中缓过神来,只是听见了问话下意识地抬头,一双青翠的眼瞳难得流露出迷茫与脆弱。
喉结不自主滚动了下,深渊之神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家伙特殊的家庭情况……可能真没接受过什么来自长辈的教导。
“好吧,好吧,”他有些心虚地强制自己移开视线,“那你来冥界时尼克斯没有和你嘱咐过什么吗?”
半晌他才等来回答:“尼克斯……没有。”
冷得发白的手指蜷握成拳,年轻磁性的嗓音因为气血不稳透着两分虚弱,余下的俱是犯了错的孩子在长辈面前强撑的自尊。
从没和这种年龄段、还需要呵护的幼崽接触过的塔尔塔罗斯,陡然升起想养点什么的兴味。
该怎么养孩子呢——塔尔塔罗斯将自己救出这孩子时死死攥在手里不放的长剑一并扔到池边,看他立刻抓住剑柄,几息间又将自己塑成一块锋锐的坚冰——说错了,应该是怎么培养出一个能震慑万鬼、维护生死轮回之数的冥王。
“行了,下次我会放一些冥火指路,”深渊之神挥挥手,昏暗的宫殿立刻被青蓝的火光照亮,“就像这样。可别再走错了。”
哈迪斯整理衣物的动作一顿。
“尼克斯拥有黑夜的权柄,冥界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合适的居所。但你若诚心想管理冥界,又或者……更进一步……”黑袍下,一只苍白的手伸到青年面前,“来找我会是明智的选择。”
冷淡的目光落于掌心,头一次施行“诱拐”的某神生怕不成功,再加了点筹码:“你就不想知道刚刚险些溺毙你的都是什么吗?”
哈尔皮埃,丑陋异常的人头鹰身怪,那时的她们甚至不像后世出现在人间那般,身体中段还保留了女性的特征,她们在冥界的模样完全就是人的头颅突兀地接在鹰怪的脖子上,一绺一绺干臭的毛发稀疏地结成块状,长长的蝎尾耷在身后,甩动间不受控地向周围滴洒黄绿的毒液,落在寸草不生的绛红地面立刻发出“嘶嘶”的声音,伴随着大片地面在白烟中消失。
其叫声更是不堪入耳,不提人类听到会多么头痛欲裂,哪怕最宽容的缪斯在这,都恨不得将这些长毛畜牲拔光了毛、缝住皱缩的小头上露出的发声用的缝。
但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神明记得,她们不过是风的精灵被缚于冥土、无法解脱的怨念。
四方的风吹散了旧日的烟云,有灵的被信仰扼杀,拖下地狱换了皮囊。
【为什么……要救我们……】
失而复得的风声生疏地拂过水面,递到水边正擦拭着长剑的神明耳畔。
“不是你们呼救的吗?”哈迪斯一心一意借塔尔塔罗斯的池水清洁着爱剑,这动作随着他们逐渐加深的关系已愈发熟练。
“而且朕也没有救你们。”
冥王剑重新变得锃亮,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池中几位风声怯懦的精灵:“朕只是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罢了。”
“地上已经没有你们的位置了,可你们还一昧觉得只要干干净净从深渊出来,一切就会好起来。这样的愚蠢和固执叫你们始终不肯放弃呼救,明明是在连神都不会随意进入的深、”哈迪斯顿了顿,好吧,最近他倒是在频繁出入,不然也不会注意到这几个孱弱的灵体,“——总之,太聒噪了,朕希望你们尽快认清现实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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