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琬隻好跟着她穿过一段连廊,走到主屋后的一个小偏厅。
紧闭的木窗验证了舒琬不好的猜想。
檀香飘渺,郁家祠堂内,一袭亚麻禅服的郁夫人跪坐在蒲团上,听到声音,回过头,淡淡看向舒琬:“来了。”
舒琬膝盖一软,差点儿直接跪下。
“夫人。”他垂下眼,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态。
余光看到郁夫人被扶了起来,舒琬立马很懂规矩地上前取过供案上的毛巾净手,取了三支香,自觉地跪在蒲团前敬拜。
郁夫人的身影顿了顿,却也没多说什么。她摆摆手让阿姨去忙,坐在祠堂旁的八仙桌前,呷了口茶,看着舒琬一举一动恭敬地给郁家祖宗上香。
香插好了,又回到蒲团前跪下,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知是真心还是装出来的。
不过这年头,能这么毫无障碍跪下来的孩子,多半是扔了脸皮趋炎附势的家伙。看样子舒伯群为了把这个儿子塞进郁家,下了不少功夫。
郁夫人目光微凉,冷声道:“听说你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表演学得不错。”
舒琬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的,低着头不敢看郁夫人。
他不太明白郁夫人这句话的意思,但能听得出语气里的嘲讽。
冷冰冰的视线正在审视着他,舒琬知道自己的任何小动作都会被身边的人尽收眼底,他不能轻举妄动,可搜遍匆匆忙忙从小说里学来的知识,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郁夫人的问题。
郁夫人见他不出声,哼道:“年纪轻轻就走歪门邪道,你以为郁家是这么好进的?”
舒婉闻言头垂得更低:“不敢。”
郁夫人噎住,忍不住又端起茶盏,借喝茶掩去眼中的疑惑。
这孩子仿佛很怕她,可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吧?年轻人是不是演戏演过了?
诚惶诚恐的恭敬模样让郁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反而不好发威。郁夫人决定直接切入主题:“说吧,二房三房的人许了你们家什么好处。”
舒琬心底一惊,刘晓莉的话犹在耳畔,豪门恩怨,家产争夺……这是他能插手的事吗?
舒琬没办法再装聋作哑糊弄过去,短短三天,他已经看明白了舒家人对原来的舒琬全无亲情,就和当年的舒府对他一样。
所以,这一次他还要再为了所谓的家族,做一个委曲求全的牺牲品吗?
舒琬咬牙,汗湿的手攥紧了裤子的面料,他跌下蒲团,向前膝行两步,仰头望向郁夫人,恳切道:“夫人,舒琬发誓,自舒琬嫁进大房,就生是大房的人,死是大房的鬼,绝无二心!”
郁夫人克制住后仰的衝动,勉强维持恶婆婆应有的气度,淡然面对一切突发状况。可实际上,她已经被语出惊人的舒琬吓得一时接不上话。
舒琬没能看出郁夫人的无所适从,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在郁家保住自己。
舒家他肯定回不去,郁家二房三房也一定会促成这次联姻,看郁夫人的态度,她也明白这场打着衝喜名头的婚姻是在针对大房。
对于郁恆章来说,舒琬只是个烫手山芋。
可郁恆章同意了这场联姻。
舒琬不信郁恆章是一个可以被轻易威胁摆布的人,如果他是,就不会需要二房三房联手对付,也不会让舒泽那么惦记着……
舒琬了解到的信息太有限,他不知道自己能拿出什么来做交换。郁恆章需要他来给郁老爷子衝喜,也需要一份和男性的婚姻来平息外人的指摘,虽然舒琬不明白什么是“恐同言论”,不过这件事应该对郁家很重要。
郁恆章娶了他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后代。
有一瞬间,舒琬想过说出自己能怀孕的事,但很快他清醒过来。这太冒险了,万一别人把他当成妖怪怎么办?
舒琬想来想去,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凭着一份忠心去搏。
他对着郁夫人坚定道:“夫人,舒家的确想借郁家的势。舒琬明白,只要舒琬嫁入郁家,舒家总能想办法攀上关系,舒琬说再多也不过是空话。但舒琬也明白,嫁入夫家,便是夫家的人了。”
“家父后母素日对舒琬多有苛责,如今欲拿舒琬的八字做文章,乘势而起,舒琬实已心寒。舒琬愿与舒家彻底断绝关系,以保证舒家日后所做的任何事,都牵连不到郁家大房!”
郁夫人倒是不在意舒家和郁家攀关系,她相信郁恆章能处理好这件事。她只是反感二房三房利用郁恆章的婚姻,再加上今日听到了些关于舒琬的不好传闻,就想把人叫来看看。
如今听了舒琬一席话,到好像舒家真在背地里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还意图牵连上郁家。
联想到传闻里舒家兄弟大庭广众下兄弟相残,郁夫人对舒家的印象从一家不温不火的传媒公司,向着不可明说的黑恶势力滑去。
还什么“生是人死是鬼”,“绝无二心”,郁夫人忽然反应过来,舒琬跪的这么流畅,该不会是因为在家里也经常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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