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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1 / 2)

-张霈从酒店出来,拦车去学校。

醉了酒的人像笨蛋一样,连绳结都打不好,轻轻一扯就挣脱开来。

他将那个吻还给自己了。

张霈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窗外的夜景。

其实没什么好看,城市夜景大同小异,灯光车流交织,信号灯急匆匆地闪烁,生怕怠慢行人脚步。

张霈脸上泪痕未干,仍有新的热泪涌出来。

不是不甘,是心痛。

亲人之间的感情如十指连心,是牵肠挂肚的疼。正因如此、正因如此——

他刚才为什么落泪呢?

他嫌恶,他纠结,他是兄长,是早熟的庇护者,是甘愿流放自己的老好人——她几乎以为他是刀枪不入了!

那张泽,你哭什么呢?

他一边吻着一边落泪,泪水滴在她的脸上,两个人连泪水都交融。他慢慢离开她的唇,转而吻向她的额头、眼睛,鼻子、下巴,细密的吻一路绵延到侧颈。

又流连到耳后。

就在这里,他一边拥着她吻着她,一边在她耳边近乎喃喃自语:“霈霈,不要学坏,不能学坏……要爱别人,要学会爱上别人……”

他湿润的唇吻住湿润的泪,她抱住他,肩胛骨嶙峋,好瘦。

在今晚之前,她以为她恨他怨他不肯正视她的爱,可当他,当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男人真正酩酊大醉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只有心疼。

她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血缘这种东西太磨人了。

若是萍水相逢的男女大可随意猜忌、吵架、吵完即分道扬镳不管对方死活;可是血亲,哪怕爱出了恨,还是在恨意底下埋着深深的牵挂。张泽一走五年,如今不声不响地回来,她竟然不恨他。或者说,天生的对于亲人的忧虑胜过了单纯的男女间的叁两情事。

如果她不再执着,他会不会好过一些?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叁点,校园甬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只剩几根惨白的路灯形影相吊。

临近宿舍楼底的一段路灯坏了,几个月没人来修。此时正是黎明前一段暗刻,浓重的黑暗将她包裹起来。她停下了脚步。

在黑暗里,她竟感到了安全,就好像自己肮脏的心思只有在这里才得其所。

她慢慢蹲下来,头埋进膝盖抱住自己。

假如她从此像个普通的妹妹一样,不再奢求不该有的,他会不会好过一点?至少能回家看看。她知道他对完整家庭的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轻轻一动,轻轻的脚步声朝这里走来。

“霈霈。”徐淼不知什么时候等在那里,他拿手机屏幕照着黯淡的光:“怎么现在才回来?”

张霈站起身,可能是缺氧,可能是有点低血糖,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她在黑暗中倾倒下去-

张霈梦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立在海边,穿着深蓝色的衣服。

海风卷起她衣摆的褶裥和金色发缕,无论空气还是鲜花,一切都是咸涩的。张霈看着不断冲击自己脚趾的小小浪花,她对这里十分熟悉。

她知道这里怪石巍然兀立,每当早上潮水退去,毛腿的海蜘蛛、红壳的螃蟹和身挂胶冻的紫色海星被困在海滩上红色岩礁的深处;她还知道身后古堡的院落里有一棵无花果树,葱茏树冠下潜藏着甜腻芳香的荫凉。

她听到自己说:“我要到雪山去。”

“你要到雪山去?”身后的人如此问道,却没有任何讶异语气,反倒笑意盈盈:“那可真是个大胆的决定。”

远处的海面冲出一座白鲸,它巨大的身体腾在空中,再落下时已经在七海里之外了。

海面溅起一面小山似的水墙。

她说:“我要带它一起去。”

“哦,”身后的人说:“这个决定更加大胆,小姐。”

她似乎备受鼓舞地向前迈去。

迈出那一步之后,整个天地却都变了样,举目皆是冰雪,触眼即是可怖的白色。她在一片冰地上喘息,白色海浪拍打白色冰岸,她看到远处一座庞然大物搁浅在冰盖上,身子一侧不知为何被剖开巨大的伤口,肋骨都裸露出来。有不知名的鸥鸟来啄食鲸肉,即使在使肺部感到疼痛的冰冷空气里她也能嗅到一些腥臭味,那是属于死亡的,那是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消逝的证据。

她拼命地想爬到那边去,可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如此心痛的感觉是为何,仿佛失去了毕生挚爱,因此也要随他一起离去一样。

“喵——”

“嘘”

脸侧被毛茸茸地一蹭,张霈疲惫地睁开眼睛,猫崽子正在她脸侧蹭着撒欢。

这里是徐淼的住处。

徐淼坐在床边,见她醒来微微松了口气:“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

张霈头重脚轻地坐起身,问道:“我怎么了?”

徐淼递给她一杯温水:“医生说是过度疲劳,加上有点儿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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