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于姑妈家中一住便是半月有余。他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孤身一人抚养湘莲,柳湘莲外出远行,他便在家里独自过活,日子也便这么煎着过活。如今柳湘莲在家,柳姑妈自然欣喜安慰,总拉着湘莲说些家常话。
这日湘莲晨起舞剑方毕,柳姑妈捧着大氅替他披上,又捏出帕子给湘莲擦汗,道:“如今天冷了,你要及时添衣才是,日日晨起练剑,若是着了风可不好了。”湘莲笑道:“多谢姑妈牵挂,我自惯了,并没有什么的。”柳姑妈嗔怪:“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如此毛毛躁躁的,看来也该趁早替你寻门亲事,好叫个知冷知热的人来疼你才是。”湘莲接过柳姑妈帕子,自行擦汗入屋,笑道:“姑妈好端端的提这个作甚么?如今我守在姑妈身边侍奉孝顺,难道姑妈嫌我烦了?”柳姑妈乜他一眼:“你别打岔,我几时说过嫌你了?不过是当日哥哥走前将你交给了我,我必不能辜负哥哥和嫂子所托,定要看着你得一好女子成亲才能安心。”
柳湘莲坐下取了剑帕擦剑,柳姑妈叫小厮将门窗关了,屋内地龙生的热热的,不叫湘莲湿着汗受风。他坐下与柳湘莲慢谈:“之前我要与你说亲,你说不急,要慢慢仔细寻个绝色的来配,如今可寻着了?若是有,也别瞒着我。自古以来婚嫁一事比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今也只有我一个长辈,若真有看上的,只管告诉我,姑妈替你登门提亲去。”湘莲想起三姐一事,叹道:“姑妈,我如今并不惦记这个,又何必急于一时?”柳姑妈道:“如今你已十九了,过了年便是二十,若再不成婚,岂不叫人笑话?也叫人以为我苛待了你,连门合意的亲事都不替你寻。”柳湘莲道:“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姑妈放在心上作甚么?倒不如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还畅快些。”柳姑妈并不听柳湘莲的话,道:“你又岔到别处去了。我只问你,你看上了那家的姑娘?”
湘莲道:“不曾。”柳姑妈道:“你还打量着诓我,你既没看上的姑娘,柳家那把鸳鸯剑怎的少了一股,定是你赠给了那个小姐当作了定情信物,是不是?”柳湘莲听得赧然,不吭一声。柳姑妈见这个侄子竟不作声了,便知自己猜对了,笑道:“这是好事。只要那家小姐是个正经人家,你又喜欢,有什么不好对姑妈说的?”柳湘莲叹气,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您还是别操心了。”柳姑妈略一思忖,脸色一变,惊道:“难道,你将那一股赠给了一个娼妓?”柳湘莲忙道:“姑妈误会了,他不是那等人,他家里……”柳湘莲一顿,含糊道:“他家里是做生意的,并不是那等不干净的行当。”柳姑妈松了口气:“那便是正经门户了,既如此,又有那里匹配不上你的?”湘莲只好信口胡诌:“非是他匹配不上我,而是我匹配不上他。他家生意做得极大,只怕看不上我家门揭了过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夜里湘莲自然宿在薛家,与薛蟠吃睡一处。如今家里人少了,连打水洗漱一连事都得自己干,好在薛蟠在监里也惯了,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薛蟠倒了水回来,便见柳湘莲在灯下摩挲那枚玉佩。湘莲散了束发,仅着寝衣,将那玉佩捧在手中盘弄,一颗凉玉捂得温津生热,烛光荧荧又称得湘莲标致花容。薛蟠看的心里痒痒,直叹自己竟有这样的好福气,能与如此大美人相伴终身,便靠在湘莲背上问他:“你看这劳什子作甚么呢?”柳湘莲背上一沉,便知是薛蟠黏了上来,也未躲开,只问:“这枚玉佩当真是为了认子所赠?”薛蟠挂在湘莲肩上,接过柳湘莲手中玉佩:“这当然是我母亲哄骗你的说辞,为了拆散我们才编出的这些瞎话。若真是如他所说,怎么不给金桂,怎么不给香菱?”又将玉佩仔细挂在湘莲颈上,指腹蹭着柳湘莲细白肌肤,道:“但我母亲今日的诚心是作不了假的。这一年来我们家潦倒落魄,除了自家兄弟,没人真心相助,就连那贾府亦是自身难保,唯有你四处奔走,舍生忘死地为我,我母亲是真心想对你好。故而如此说来,这枚玉佩也的确是为了认子所赠。”
柳湘莲默然不语,只低头看着那玉佩,薛蟠见他无动于衷,有些急了,连忙捉住湘莲双肩,道:“你莫不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些什么?告诉你,你若再像之前那样,你薛大爷真跟你拼命不可!”他可算是怕了柳湘莲了,此人表面无动于衷,冷心冷肺,似是天下第一冷情之人,然则心里头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此刻柳湘莲不说话,薛蟠怕他又想岔到别处去,再闹出些什么分道扬镳的事来,那样的苦境他可不愿再走一遭。
好在柳湘莲并未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轻叹口气,笑道:“我不过是觉得,伯母如此让步,实在难得。”平心而论,若他与薛姨妈对调,也难保不会出此下策,毕竟薛蟠又不是天生爱好龙阳,从前把玩男人不过是兴致所至,图个玩性罢了,也从未认真过,又娶妻纳妾,分明该走一条正道,何苦跟一个男人一条死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是以薛姨妈想出此法,已是尽力周全他与薛蟠之事,也是最好的结果。
柳湘莲沉默,感愧薛姨妈拳拳慈母心意,薛蟠却以为柳湘莲是伤心没有名分之事,捧着湘莲脸颊郑重道:“小柳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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