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医生说:“看出来了。怎么,是他回来了还是有消息了?”何烯年有点诧异地看着他问:“你还真的会读心啊?”“这两年你情况都挺好的,突然之间又失眠了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心病回来了呗,说说吧。”何烯年想了想,慢慢把自己这几天和许骋见面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他说:“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是他不说,我也问不出来。”姜医生温声道:“他不愿意告诉你也正常,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了的吗?”何烯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回答,姜医生继续说:“而且他不说反而是对你好,你总要让自己走出来,或者把这当做这是你走出来的第一步不好吗?从戒断你对他的好奇心开始。”何烯年听他这么说突然觉得很难受,眉头紧紧走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姜榆说的时候默默地关注着他的表情和反应,安静地等他说话。过了一会儿何烯年才艰难地说:“我怕他,怕他因为我做了什么傻事。他不应该会受这种伤的。”他抬起猩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说出了自己重遇许骋以来最担心的一件事。那个伤口位置太过敏感,加上何烯年自己的这种情况,他总是不可避免地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然后陷入自己营造出来的可怕情景里面。姜榆抬手轻轻搭着他的肩膀晃了晃,直视着他的双眼说:“烯年看着我,停下来,不要胡思乱想。”这句话何烯年在过去五年里听了无数遍,他和以往一样,看着姜榆平静的双眼,慢慢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姜榆一直拍他的背安抚他。等何烯年的状态终于不那么焦虑之后,姜榆继续说:“他现在还好好地出现在你面前就说明他并没有像你想的那么糟糕,那可能只是一次意外导致的伤口,只不过恰好伤了在手腕上。”何烯年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紧绷着的肩膀慢慢放松,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姜榆继续安静地等他平复自己的情绪,等他把水杯里的水喝完了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下水杯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还不想放下?”何烯年被说中了心事,猛地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震惊,还有些显而易见的希冀,随即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希望他过得好。”
姜瑜看他的反应,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说:“你真的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吗,我觉得你并不仅仅满足于此,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不会这么痛苦的,烯年,诚实一点面对自己的欲望,你只是个有正常感情的人。”何烯年听了他这话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阵才说,“姜医生,我真的不能再奢求更多了,你知道我爸的情况的,他受不了刺激的。”他整个人蜷缩着,头垂得很低,姜瑜说:“这些年你有好好跟他聊过吗,有了解过他的想法吗,人是会变的。他和你朝夕相处,肯定能察觉得到你的状态,这个世界上最强硬的人是父母,最软弱的人也是父母,无论怎样,你父亲都希望你好,或者你父亲已经变了,只是在等一个和你坦诚布公的契机。”何烯年抬头迷茫地看着姜瑜,姜瑜温声说着他曾经以为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奇怪的是,经过他这么一说,他突然想起来,何坚那些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和表情,还有年初那会儿,关笙和江涛对他说的话。他们说,会让何坚脱胎换骨。何烯年眼里一点点焕发出神采,像是在最黑的夜里划亮了一根火柴,如果呢,如果真的有这个可能呢?姜瑜看着他继续加码,“去试一试吧,问问你父亲现在是怎么想的,说开了你才知道你接下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对他和对你心里的那个人,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去面对吧,无论面对他的结果是再续前缘还是报应不爽,都给当年那个不得已的自己一个交代,这样你才能真正放过自己,姜瑜在心里说。何烯年是个容易自责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对自己有一套超高的道德标准,所以他有常常容易有负罪感。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何坚,也对不起许骋,他对全世界感到抱歉,却不曾在意自己被亏欠了多少。说得好听就是善良,说得难听,就是圣母。但他不愿意这么形容何烯年,这些年来他的不容易和挣扎姜榆都看在眼里,他一直很积极努力地自救,也真真实实收到了效果,如果许骋不出现,他估计真的能维持这种不怎么开心也不怎么难过的状态到老到死。但是他的心结重新出现了,那么一切问题都暴露了出来。这些年来姜瑜不是没有试过引导他走出来,但是每次做这种引导的时候何烯年都表现得非常抗拒,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一些应激反应,就像刚才。所以姜榆选择对他循循善诱,让他先自己走出自我责备的怪圈,然后回过头去试一下另一条路,只要走出了这第一步,剩下的都好说,他之后也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我开导过很多对同性恋抱有抵触态度的人,各种年龄阶段的都有,你父亲这个年龄的也开导过,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找我。”姜瑜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让他自己慢慢想一想。何烯年想了很久,最终长叹一口气,说:“我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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