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时它看见一个极微小的椭圆形的卵,那是它在进入冬眠前的最后一眼。于是一整个冬季的梦都是在坚硬的卵壳里安睡着。
春季到来时它总归还是醒了,第一眼还是看到那枚小小的卵,淡绿色的卵壳颜色逐渐变深,开始有了生命的迹象,它便日夜守着。
它亲眼看着那枚卵里怎样爬出一条虫,那条虫又是怎样蜕下皮,原来它们真的是一样的东西,蛇绕着那只幼虫转圈,可是你太小了,怎么会那么小呢,大概是因为当初的卵太小了。它将自己的食物分给那只小幼虫,看着小幼虫大费周折地吞下那么小一块肉。可是小幼虫怎么会那么频繁地蜕皮呢,好像要把一生的蜕皮次数都用尽在这个春天。
慢一点,等等我呀,你吃得太多又太快了。它收回那一小块肉,茫然的小幼虫开始啃食绿叶。它想它们果然是一样的,都有着千万倍于身体体积的食欲。
从某一天开始,小幼虫就将自己悬挂在叶茎上,它又开始呆头愣脑地看,看着小幼虫变成一袋软软的绿色液体,变成和它不一样的东西。
直到那壳再次破开,湿软又皱巴巴的翅颤抖着展开,小幼虫像变戏法一样,变成了和它彻底不相同的东西,飞向了天空而并非它的怀抱。
蝴蝶。它想起来了,它见过的。奄奄一息地停留在这里,产卵途中就死去了,残缺又黯淡的翅膀,像秋日的最后两片落叶。
小蝴蝶扑棱着翅膀,在它眼前转了一圈又一圈,蛇蛇,我的翅膀漂亮吗?
很漂亮,很美……像新鲜嫩叶,噢,嫩叶都被你啃光啦。你那时候可真能吃。
小蝴蝶羞涩地飞到它的尾巴尖,不再看它。
已经初夏了,蛇去觅食的时候遇见附近一群正在交配的蝴蝶,原来小蝴蝶羽化后就能做爱了。它回去看到小蝴蝶正在睡觉才松了一口气,它不想小蝴蝶做爱,它看过做完爱的蝴蝶是如何迅速破损衰颓,几十分钟的交尾就足以让它们迅速黯淡下去。
可是蝴蝶交尾远不如蛇缠绵得久。
你不要做爱好不好?
小蝴蝶红着脸摇头又点头,撞在它的腰腹上就不再理它。
它忍不住蜷起身躯,想紧紧缠住它的小蝴蝶,直到那漂亮的翅膀掉下小小的小小的一块闪着亮光的碎片。
属于它的夏便提前结束了。
它不再欲望蜷缩身躯,而是时时刻刻舒展着,任由它的小蝴蝶在它身体的每一处翩翩起舞。
蛇蛇,尾巴尖再抬高一些呀。
蛇蛇,怎么过去这么久了你也没有长大一些呢。
蛇蛇,包裹住我,像初夏那一次那样缠住我吧。
直到秋天开始落叶,它也始终没有蜕下那一层沾了鳞粉的皮,它的欲望挤在早已不合时宜的皮囊内,翻涌着撑开每一处褶皱,却无法溶解再新生。
你不要是一只蝴蝶。小蝴蝶,拜托你不要当一只蝴蝶。小蝴蝶,可是我喜欢你潮湿的翅膀,在你的体液被挤压进去之前的柔软的翅。我也喜欢更早些时候……小蝴蝶,你记得我吗?我是说初春的时候。
深冬时它又很困,那些模糊的在昏暗卵壳内安睡的记忆让它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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