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凳子吗?”云渺秀眉微皱,气鼓鼓地打量着面前宽大华丽的车架,估摸着自己跳上去……或者爬上去的可能性。沉思的片刻,足够在场其他人脑子里转百八十个弯。负责安排出行车架的管事立刻将收受的银子抛在脑后,转了风向呵斥车夫道:“吃了熊心豹胆的东西!你儿子是什么货色也敢到郡王爷面前显眼?谁不知道咱们小郡王最善心不过,我看你是想挨……”齐忱冷眼看管事的唱了一会儿戏,便将目光转回到小郡王身上。明显逾越了规矩,将对方半搂着强行带起身,又把那双冻得冰凉的手塞回斗篷里。边往人手里递袖炉,边面无表情道:“奴才也可以抱……背您上去。”云渺嘴唇动了动,正琢磨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再刷一波炮灰值,就见已经有人拿着软凳跑来了。那算啦,这么连着欺负主角也不太好,游戏技能还有冷却时间呢。“不必了,你也起来吧。”云渺没发现齐忱黯下去的神色,只是示意近旁的人将全寿拉起来。他这才发现对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云渺垂眸,见这少年虽然身体壮实,但双手通红皲裂,便随手把怀里的袖炉递了过去。明明做了件好事,却趾高气扬地吩咐道:“再给他抓些蜜饯甜甜嘴吧。省得旁人以为咱们公主府节下还苛待奴才,平白无故丢本王的脸!”“……”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天地朦胧一片。马车远去,在其后留下两道厚实的车辙,逐渐看不清踪迹。全寿伞都不打一把,站在大门口的一座汉白玉石狮子旁,还痴痴地向前望。他怀里紧抱着一个精巧玲珑的手炉,还提着一包蜜饯,里头各式各样装了些素日云渺爱用的吃食。这都是好东西,一小包比他们家置办的年货还金贵呢。全寿以为今日少不了挨一顿板子,谁知还得了赏赐。怪不得大家都想去小郡王身边伺候,说那里是个肥缺儿……月钱高倒在其次,难得的想必是这个人。管事的左寻不见,右寻不着,终于在大门口的石狮子后头找到了全寿。“你小子倒是福气好,合了郡王的眼缘。你可别怪叔,今儿我要不是先骂你们爷俩一通,小郡王那口恶气出不了也不会赏你。”全寿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上面,全当耳旁风。管事的不觉,揣着手眯眼笑,“你看郡王今个身边跟的齐忱,还不是一句话被调过去的。只是啊,我看他也不怎么受待见。”“……”天色愈发昏沉,细盐似的白雪转而如棉絮纷飞,掩盖了天地间的一切痕迹。寒风凛冽,往年百姓间的元宵灯会因今日大雪而取消,但皇宫内依旧火树星桥,歌舞升平。
“安乐郡王到——”伴随着内侍尖细的声音,众人均不自觉扭头去看,好奇这般大胆的小郡王究竟是何人物,比皇帝与太后还姗姗来迟。然而当目光落在来人身上时,均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少年身穿金丝滚边银红锦袍,外系一件缀梅花暗纹的织金锦雪狐裘,骨肉亭匀气度非凡。行止间,腰间环佩碰撞玉声清鸣。又因用名香“梅魂雪魄”熏衣,途经之处雪落无声,梅香氤氲,恍若神仙童子下凡。右丞家的小公子不由得一愣。“臣来迟,请皇上、太后恕罪。”云渺向前几步,漂亮地撩袍行了个跪礼。君臣纲常,上下尊卑,就是实打实的皇子也要依次行事。好在郡王的身份足够尊贵,需要行跪礼的俱是长辈,云渺倒也没有太过别扭。“今日元宵佳节,难得欢聚。”一道低醇的男声荡至云渺耳边,“如何来的这样晚?”有人偷偷打量永靖帝的脸色,见其话中虽有薄责之意,眼里却带着笑意,不由感叹传言非虚。这位安乐郡王果真圣恩隆厚。云渺正要回答,旁边却突然传出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音:“这么大的雪,儿臣住在宫里都冷得不愿意出门。更何况表哥,体质羸弱怎么经得起劳累呢?” 狸猫云渺猛得转头,找到声音的主人,桃花眼狠狠瞪了对方一下。插话的人是七皇子段霖,永靖帝嫡次子。因幼年失恃性格乖张,一直在太后膝下抚养,也是宫中少有的霸王。不知道是不是“一山不容二虎”,段霖向来爱与云渺作对,小时候还曾害得云渺掉进荷花池里高热不退。虽说事后永靖帝大怒,狠狠罚了段霖二十板子,又责令他抄写佛经三十卷为云渺祈福,但段霖还是改不了时时刻刻想找对方茬的念头。既然不能打也不能骂,那就冷嘲热讽也好。故而段霖一开口称呼云渺“小表哥”,就说明他又要作妖了。如今话中绵里藏针,指责安乐郡王架子大,仗着体弱敢与皇子比肩,恃宠生骄连太后与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了。这点儿小弯小绕,云渺哪里能听不出来。段霖怎么可能真的关心他的身体,为他开脱。自己又不是被卖掉还帮段霖数钱的傻子。因而云渺也不怵,毫不示弱一个眼神就横了过去,听听这个狗段霖还要放什么好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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