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疾行至谢云流身畔,将掌心贴到他背上:「抱元守一,激浊扬清,师兄,且先将这悲酥清风摒出体外。」
内力自灵台涌入,源清深厚,遍走通身经脉,谢云流距冲破隘阻原就一线之隔,此时得他相助,凝神运势,须臾解了毒性,提剑直指雌雄二蛛:「无耻之徒,今日就叫尔等葬身此处!」
「可恶,可恶!我的孩儿们!」
那头见情势飞快反转,神色骤变,醉蛛尤其恼怒,挥杖又唤出几只毒蛛来,竟是较先前大上数倍。这几只庞然大物先是吞了地上顷刻前方惨死剑下的同类,而後便在醉蛛气急败坏的吼叫声中一拥而上:「好一出兄弟情深,既是送上门找死,便一起给我的孩儿殉葬!」
谢云流於烛龙殿时尚且可只凭枯枝轻取他性命,此时更不在话下。南桓周身剑气迸发,隐作铮铮响动。眼见毒蛛就要沾上李忘生衣袂,谢云流面冷如冰,举剑挥去,剑意似朔风扫叶,所到之处尽皆殒命,竟是半只也未幸存。
「不好,先走为上!」
雌蛛心疼他二人豢养的蛛儿,可更忧心自个死活,见丈夫已杀红了眼,娇斥一声後自袖间撒出点点幽碧,企图赚得些许空隙好脱身去;谢云流哪里不知他二人意欲何为,朝李忘生道了句「当心」就要取其性命。
雪白刃尖霎时覆满怵目艳红,谢云流俐落收剑,正要转身再夺醉蛛命脉,却听得那头传来扑通坠地之声,他回首望去,只见李忘生敛目低睫,腕转锋藏,已是亲手了结了这尝狠辣折磨过他的恶党。
事态大抵尘埃落定,谢云流匆匆往他步去:「忘生。」
李忘生似是正出着神,目光停在顺着刃身沟槽蜿蜒而下的鲜血之上,片刻方抬眼看他:「师兄。」
他眸底全是後怕,杂着些一星半点的庆幸与责备。谢云流知他是怪自己孤身涉险,低声道:「是我大意了。」
「师兄分明答应过我,不再凭一时意气行事。」李忘生这回却没如此好说话——他寻到客舍时,谢云流已不在那处,若非掌柜见他苦苦等候,好心说了句晨间曾见温王府管事来请谢道长,还不知这般会是何等境况。
虽是策划周延,可最终确实百密一疏。谢云流拉过他手握了握,解释道:「醉蛛夫妇为祸多时,已有多人惨死其手,如不及时诛恶,後果不堪设想。」
李忘生任他攥着自己的手,半晌方道:「我并非责怪师兄除恶之行。」
他明白谢云流此番主动追查,定是因烛龙殿时累自己道基受损之故。他未曾因此怪罪过谢云流,李倓等人狼子野心,与天一教合掳中原各派掌教以谋为乱,即便没有师兄少时诛杀雌蛛一事,他亦会遭见折磨,只不过或轻或重罢了。
可谢云流似是觉得这全是因他而生的祸端。
为恶者不因善而止行,亦不思己之过失。醉蛛赔了妻子捡回条命,仍一意孤行戕害他人以饲虫蛊,罪魁祸首舍他其谁?
「师兄知你担心,眼下我不曾受伤,莫气了。」
听他话里软了些,谢云流松了口气,趁着势头见好哄起人来:「这王府里外怕是都中了毒,还是快些喊人来看看。」
李忘生颔首,目光落至不远处昏眩在地的李重茂身上:「师兄应邀而来,想必温王定是欢喜。」
谢云流一怔,片刻将自己缺了一角的衣袍拎至他眼前:「只是来说清楚,他和我从此再无瓜葛。」
语毕又道:「我既答应你不再牵涉其中,便不会食言。」
少年人恍惚片刻,未再多言,只悄悄牵紧了他的手。
此後收拾残局,又是耗了个把时辰。先是遣鸽儿送信让京兆府接手後续,再藉令尹之口给宫中求得御医前来诊治王府众人。雌雄二蛛颇为狂妄,以为同时有悲酥清风和毒蛛在手便万无一失,竟是只迷昏了府兵便要来杀他,是以此番动静虽大,却无一人丢了性命,也可说是大幸了。
谢云流和李忘生婉言谢辞了保住饭碗的京兆尹要邀他二人往府上小住,待改日设宴款待的盛情,只借了两匹骏马连夜赶回华山。谢云流原已安下心来,只等回到纯阳便要好生歇息,孰料破晓时分,天光将明,他们抵达门内,正要迈入阔别已久的剑气厅里稍事休息时,李忘生却倏然道:「师兄,我有一事不解。」
「什麽事?」
谢云流只当他是要问人屠一案细节,自然应得随意:「尽管问。」
只见他师弟扬起手,指腹轻轻抚在他额前眉间,李忘生张了口,嗓音平稳如常:「当时无暇细问,与月泉淮一战,师兄替我挡了剑的这处,现在还疼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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