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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庭离开宋府的那天下了场小雨,绵绵细雨打湿了伞下人的额发,他立于宋府门前,看着那金灿灿的牌匾,心里的石头不但没落下,反而更提心吊胆了。
白苏拨给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小厮随行,三宝拿着他的东西站在后面小声说,“哥儿,马车在外面,该走了。”
料峭春寒,宋清庭耸了耸肩,望着被高高挂起的牌匾自顾自问,“小娘不来送我吗?”
闻言,三宝面露难色,“李姨娘触怒老爷,老爷让她在祠堂禁足半月……想必,是来不及送哥儿了。”
“这样啊……”宋清庭立于伞下,一身素衣,长到腰胯的墨发只用木簪勉强簪住,苍白的脸庞掩不住那一抹惊心动魄的艳丽,他似是留恋,直到行至马车前,还念念不舍地回望宋府。
下人在催他了。
他却说,“三宝,你说我还有机会回到这里吗?”
三宝,是从前几个月宋明章给他配的小厮,人虽小,可却机灵得很。
在这么多人中,除了三宝,其他则都是白氏拨过来的。
三宝年纪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稚嫩,闻言只是疑惑地看着他,“少爷是宋府的主子,宋府又是您的家,为何回不来?”
“是啊,这儿是我的家。”宋清庭语气意味不明,扯了扯嘴角,扶着三宝的手缓缓上了马车,拉上车帘前深深看了眼这座将他压得喘不过气的大宅子。
前尘往事如黄粱一梦,如今从戏中人化为看戏人,他心里却并不舒坦,不知是不是因为没见到小娘,心里那根刺依旧笔挺地扎着心扉,疼得他喘不过气。
小娘知道自己能走出这宅子兴许会高兴吧,她心心念念的自由,他儿子替她做到了。
宋清庭靠在马车放松下来,手里紧紧攥着前一晚小娘托人偷偷塞给他的帕子,那上面是一朵朵炫白烂漫的棠梨,攀着庭院的高墙一路延伸到那院外。
梨,又象征着“离”。而那高墙,大抵说得也是宋府罢。
小娘让他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
宋清庭将帕子捂在胸口,胸口凝滞,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摇晃的马车一路直行,宋明章立于城墙上,看着那小黑点丛一座高墙驶向另一座高墙,裹挟着冷气的寒风将他的头发吹散,少年人身姿笔直,漆黑的眼眸一时竟有些骇人。
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他情不自禁向前一步,似乎想要挽留,可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行人隐入绵绵细雨中。
“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吗……”
他的声音被雨声淹没,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无人知晓。
马车一路向西,路上崎岖不平,晃得宋清庭面色惨白,可就算这样,他看着也比以往精神些,悄悄将帘子掀开一点。入目的便是叫喊的小贩和带着面纱的俊俏姑娘们,这些烟火日子他从未接触过,便也觉得新奇,直愣愣盯了许久,可正当得趣时,马车拐了个弯,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了,他一愣,紧接着便抬头。
“西麓书院。”宋清庭口中喃喃念道。
怎会是这里?
宋清庭听说过这个书院,听闻能来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皇亲贵胄的孩子待到适龄都会被送来念书,如今政通人和,圣上慈爱,其所出皇子也会被送来这里,就比如自出生起就被封为太子的三皇子,如今就正在书院的东塾。
他虽消息闭塞,却也知道西麓书院招人极为严格,原以为白氏只会为自己随便选个私塾打发了,却不曾想会将他送到这里。
不过现下仔细一想,又觉得简直是顺理成章。
白氏虽对他不好,可却也是最碍着面子的。为了赢得外人一个贤妻良母的好名声,这几年来暗地里给他和小娘使了许多绊子。明面上可却是和和气气,一副当家主母的风范。若是给他选了个私塾,传出去少不了要被人吝啬几句。反倒是西麓书院,这里贵族子弟众多,送进去不丢人。而且宋清庭无名无分,又落得个这么不光彩的名声,再有本事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真是好心机。
他不得不佩服白氏的心机,可不知这究竟是福是祸,宋清庭心里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被三宝唤回神,这小童子显然也是被面前富丽堂皇的大宅子惊到了,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个不停,惊叹道,“好大的宅子啊……居然比我们府还大。”
宋清庭闻言微微一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天下,总有他们没看过的。
“先下去罢。”他嘱咐三宝扶自己下车,那车夫拿了脚垫出来,身后几个小厮拿着他为数不多的包裹,几人都是头一次来,除了宋清庭冷静些,其他年纪小的无不四处张望,原是因为好奇,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可不就是乡下土包子进城,粗鲁野蛮。
果不其然,他们还没走几步,就有人来主动找茬了。
一身赤红的少年风风火火赶了进来,看到宋清庭为首的一行人,先是面露不解,眉毛狠狠皱了下,看到他们一行人的装扮而后又出言讽刺道,“嗤,咱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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