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当傀儡挣脱了线,费尽心机便是自架刀刃。到底是活生生的人。”顾濯道。他想起今早魏畅死的时候,一个人若是给人当惯了匕首,当这匕首再也磨不快的时候,那人当然会选择丢弃,何必再浪费功夫在它身上。若顾水没有成为顾濯,原本的顾濯往后余生便是裴钱手里的刀,十分靠近谢熠秋,虽然锋利,但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为人替身,为人工具。若真的能杀了谢熠秋,回到裴钱手里,他的结局也不会好。“过些日子便是回銮,之后一两天,军械大概也就到了帝京脚下了。殿下若是有所行动,我尽力相护。”李南淮点头,“我这烈弩许久未曾饮血了。”卫扬,他当然要拼死相互。初春的暖风吹热了猎场,谢熠秋朝天射了只放飞的鹰,金黄带子与北明的龙旗在林木上空漂浮,挺拔的身姿跨坐在烈马上,只闻长嘶一声,来人提着鹰跪身禀报:“帝京已在恭迎陛下。”“启程。”顾濯跟在队伍后面,这次倒是没体会到上次那般的殊荣,不过他身子骨这么硬朗,骑马回京倒是觉得更有意思。他往后看了一眼,见李南淮在队伍后面,便故意放慢了速度,直到与其并驾齐驱。李南淮微微歪头,倏然一笑,“你跟我走在一起,不怕惹人非议。”“你给我惹的非议还少吗?”顾濯道,“来时韩承打探过了,军械距帝京还有七十里路,杨贞已去接应,怕是今晚就能到。”“这么快?”李南淮目视前方,淡淡道:“你那侍卫还算尽心。”“是个忠心的。”李南淮道:“等不到回銮了,等会儿我便与莫影离开。”不知过了多久,大概行出了里路,李南淮已经不见了人影。顺着土路,马蹄激起一层沙尘在两个人影身后飞扬,到了一处山谷险坡,金乌耀眼,映着坡上静等的两人。李南淮看着远处几里地外一片细微的烟尘,拿下挂在腿上的烈弩,弩臂上乌金点缀,细细刻着两个字——玄宇。这是李文弘的烈弩,几年前送给了李南淮,他几乎从未拿出来过,只有当年在临牧时时常握在手里,自从回了帝京,便被尘封了起来。这次冬猎,他一直带着,到底是再次用上了。“卫扬来信中说,宁枕山没死。”烟尘越来越近,李南淮看着那方,“宁枕山从西凉关流亡南海,一路遭人追杀,不是西奴人。”李南淮说这话,莫影打心底里能听明白。他是想起了李文弘,宁枕山就是第二个李文弘,只是李文弘是真的死在了西凉关,而宁枕山却活着回来了。宁枕山不是被西奴人追杀的,是有人要杀他灭口,没想到宁枕山能一路跑到南海去,最后被卫扬遇见。他当然知道了,是帝京中有人要害自己,此番偷偷回京,便是要亲自面圣,将事情告知陛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
李南淮站在山坡上等着接应宁枕山,却不知他心里想的到底是宁枕山还是同样死在西凉关的李文弘。“宁枕山藏在队伍里回帝京,若是这批军械出了问题,押运的人一个也跑不了,到时候他也就被扒出来了。他与卫扬,怕不是砍头就能够的。”车轮的声音震彻山谷,打眼一看便能看见杨贞打马在最前面。一辆辆马车被严严实实包裹着,里面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可都是极具杀伤力的。倭贼的东西,被靖云军俘获,却留不到自己手里,只能乖乖交到帝京,何等憋屈。还没走到跟前,便见杨贞抬手,道:“停!”旁边那人看着脸生,不是帝京的,应该是南海来的,身着的是银色轻甲,是靖云军的装扮。那人道:“总旗大人,余下不过三十里路,直接进京便可,何必再停下?”杨贞扭头,看了一眼这蛇尾一样的队伍,道:“陛下有旨,进京前,要先在城外休整,也是为了方便查验,防止有什么别的人进入帝京。”他扯了马绳,“就先在此处停下,分成两队立于车队两侧,我自会带人挨个盘查。”车队两端也是杨贞带来的人,将车队堵在山谷中,别有一番气势。那人神色不对,忙道:“我们一路行进三千里,从水路到陆路,如今终于到了天子脚下,竟还要被怀疑?不知总旗说的‘别的人’是指谁,我们这三百号人,哪个不是靖云军中的人杰?”杨贞冷冷看了一眼他,道:“昭楚些,你是在抗旨不遵?”说罢一夹马腹,带人向着靖云军去了。昭楚些明显不乐意, 但也只能定在那里,眼看着自己被压了一头,毕竟杨贞连抗旨的罪名都搬出来了。平时只受靖云侯管束的靖云军竟被这小小的总旗给堵在了山谷里。山崖上的两人见队伍停滞不前了, 莫影道:“前面便是平原,偏要在这里停下来,定是有什么目的。”李南淮将脖子上挂着的面罩往上一掀,盖住半张脸, 抬弩,道:“谢熠秋派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不管他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说着, 一箭射过去。山下的杨贞猛然一震, 只见一只冷箭瞬间贯穿自己的左膀, 惊起马匹长鸣踏着尘埃,整个人滚下马去。“帝京对于射箭之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只不过在帝京待了两年, 箭法已经不如曾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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