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礼亭沉默片刻,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沉下肩膀,道:“我不知道说什么。”林锦安笑:“试着放下你的戒心。”温礼亭抬了抬脸,也笑:“我没有什么戒心,只是觉得”他道:“话到了嘴边,没什么说的必要。”林锦安满脸亲切的笑容。难搞。真难搞。“那么,试着找个最容易说出口的事说说?”温礼亭想了想:“我……最近对钢琴感到倦怠。”一个以钢琴为生的人,说出这种话,林锦安几乎以为他敞开心扉了。“为什么?”温礼亭道:“因为,今天和昨天没有任何区别。”搞艺术的可真深奥,说话都喜欢打哑谜。林锦安想起这个人前几天刚刚夺下了一个冠军,忍不住开玩笑:“无敌很寂寞吗?”温礼亭不觉得好笑:“像是假的一样。”林锦安疑惑:“什么假的?”温礼亭道:“我的钢琴的确很好,但并没有那么好。家里摆放的各种荣誉,都像是世界要塑造一个天才,强加给我的一样。”林锦安被他的话惊到:“你这么想?你经常这样否定自己吗?”温礼亭淡淡的,似乎已经得到了充分放松,一直佩戴着的假面自然脱落,露出了一副冷漠的傲慢神色:“我没有否定,只是了解自己。人生顺利到了诡异的地步,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你真的在医院验过血吗?我们这里也能做一些项目”“林医生,也许你需要看我的检查报告?”林锦安被噎住,借着喝水转移话题:“除了钢琴的事,还有其他的事困扰你吗?”温礼亭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像往垃圾桶里整理废物一样全盘托出:“刚刚跟你说过,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只是曾经喜欢吗?”“很多年过去了,我说不准。虽然想念她,但我不会主动去找她,这样应该算不上喜欢吧?”林锦安道:“你的内心否定这个情感,可你还在犹豫。可以说说你们的故事吗?”“我们——”温礼亭想,“我说了,我们没有故事。”“不过,似乎有一段时间,我们是互相喜欢的。但是很短暂,我家里看得很严,被家人看出些什么以后,我就没有了见她的自由。记忆是这么告诉我的。”“你不承认这段记忆?”
“是啊,我不认为我会就此屈服。因为我从来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放手。”“她是什么样的人?长得很美吗?”“好看,只要记住了她,就永远都不会忘。”林锦安有点好奇能把温礼亭这种人吸引的女人长什么样,但这是病人的隐私,他不能主动探要。如果他和他是朋友就好了。温礼亭沉浸在回忆里,道:“她个性也很好,身边的人都对她死心塌地。她有一对青梅竹马,三个人关系融洽自觉,里面的男生喜欢她。”他顿了顿,轻笑了一下:“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头找她了。”林锦安看着他:“为什么?”“因为,我怕我会知道她和她身边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如果那样,我宁可永远也不见她。”“她曾经喜欢我吗?我不确定了。我目睹过一次她和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说话,具体的内容被世界的意志模糊,但我大概记得意思。”“如果那个时候我对她坦白心意,她就会永远离开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说完,他看向林锦安,后者目光怜悯:“温先生,你的病似乎很严重,考虑药物治疗吗?”温礼亭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一个疯子。不论大人还是小孩,世界太好懂了。父亲故意将下班的时间说晚半个小时,每天都会去见他额外的情人,口袋里的丝巾是他们的浪漫。母亲心中也另有牵挂,她的手表下面藏了一张照片,是个和她有六七分像的男人。两方都是天塌地陷的刺激,他们没有回避他,因为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可他并非什么都不懂。他能轻而易举看出别人在想什么,所以非常恐惧别人讨厌自己,从小活得如履薄冰。人的情感都是善变的,只有钢琴不会变。可现在他也变了,他开始害怕弹不好钢琴。不过这个“不好”只针对他自己,他很清楚自己比绝大多数的人钢琴弹得好。他去了师父的琴行。秦屾在他回国前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帮忙还个人情,教学生学琴。据说是个能力、底蕴很好的大人,女性,她只是想把小时候学的琴捡起来,没有什么高标准,教起来不会太费力。他推开琴行的门,风铃声响,前台小姐见到他,一双眼睛亮了几分。“温老师,你来了!”温礼亭换上礼貌的微笑,点头:“下午好。”这位特殊的学生是个上班族,和秦屾约定好了时间,只在每天傍晚学一个小时的琴。他问:“学生来了吗?”前台小姐脸上红扑扑的:“来了,在b1。”温礼亭点点头,问:“有水吗?”前台小姐连忙递给他一瓶没开封过的矿泉水,他道谢以后,拧开瓶盖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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