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的手腕轻微的抖了一下,他能察觉得到纪宸体内翻涌不止的魔气,晏珩神情复杂地看向纪宸,“你……”纪宸挑了一下眉毛,伸出食指贴在了自己的唇上,示意晏珩噤声,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他率先跟着小和尚走进了寺庙的偏厅。难得晏珩兴致这么高,无论如何纪宸都觉得自己不能驳了他的兴致。偏厅内点着上好的藏香,纪宸觉得自己体内的魔气都消停了不少,一个很年轻的佛修站在窗户边,当纪宸进来的时候,他转身微微行礼,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并不像晏珩那种礼貌又疏离的微笑,配合着上好的藏香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静浊小和尚回了若尘一句便走了出去,伸手将门虚掩了上。纪宸吸了吸鼻子,觉得此时如果再有一壶温热的酒就再好不过了。若尘微微一笑,他请纪宸入座,开口道:“我见施主面色并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小僧这里并没有酒,清茶倒是有一杯,不知道施主肯不肯吃?”纪宸将茶倒进了嘴里,刚好冲淡了嘴里的那股子血腥味,他笑了笑道:“酒会豪爽之人,茶会雅士,师父倒是好雅兴,倒是能跟我那朋友谈得来。”若尘摆了摆手,“小僧今天的贵客是您,您的那位朋友心存大道,意志又坚定,一般事务是无法动摇他的心,倒是施主的执念特别的深重。您也不用担心您那位朋友,他此刻正在静浊的带领下参观本寺。”纪宸掐了掐手心给自己提了提神,他笑着说:“心之所向,身之所往,就算是太过于执着的事情,也是自己的事情。对自己的事情所执着,没有什么不妥。”他没想到,一不留神没压住一股向上翻涌的血气,纪宸立刻呛了出来。血点喷溅到了地上。若尘皱眉伸手探向了纪宸的脉搏,指间下的跳动相当的混乱,他忧心道:“施主既然身体抱恙,还能陪小僧聊这么长时间,真是小僧的荣幸。不如,施主先到客房休息片刻,调整内息?”纪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唠叨的人,他收了收抓着前襟的手,“都是些老毛病了,不打紧。”若尘道:“施主跟我佛有缘,不如早日化去尘根,入我佛门,到时方能保施主一命。”纪宸摸了一把脸,若尘真的是他见过的最自作多情的佛修,要不是自家小美人想到寺庙里看看,他才不会进来呢。纪宸笑道:“你这秃驴,跟那江湖道士有什么区别?以后是生是死都是我的命,我顶天立地对得起我自己,都说你是隐世的佛修,怎么连这点禅都参不透?”若尘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参不透此禅,修佛道者心怀天下,我与施主站在不同的角度,又怎么能得出相同的结论来呢?”纪宸发出了一声气笑,此刻房门正好被晏珩打开,纪宸故意晃了晃身体眼看就要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晏珩及时接住了他。纪宸缩了缩脖子,故意道:“嘶,疼……”还没将后面的发挥出来,他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次是真的疼昏过去的,纪宸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压制这么长时间,他都有点钦佩自己了。 夜见鬼魂
纪宸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十岁之前的事情。纪宸自有记忆开始,一直跟母亲住在一起,十岁那年才被父亲接回栖云山,在那之前他度过了一段苦不堪言的逃亡日子。就像失去了父母庇护的雏儿,总会不可避免的遭到天敌的追捕。纪宸作为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魔修觉得他是个渣滓,正道觉得他是个污点。他在这个夹缝中艰难的存活了三年,拖着一副破烂不堪的身体。“娘,这是我刚摘的果子。”五岁大的纪宸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野果子放在了桌子上。玉阙笑着揉了揉纪宸的头,“阿宸知道疼娘亲了呀。”纪宸仰起头看着玉阙,奶声奶气地问道:“娘亲,爹爹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呀。”玉阙用手帕将每一个果子都擦了个干净,拿起一个果子道:“等河海清晏的时候。”纪宸困惑地摇了摇头,他有些吃力地拉开长凳坐了上去,“娘亲,河清海晏是什么意思?”玉阙耐心地解释道:“就是天下太平的时候。”纪宸撇了撇嘴,“娘亲直接说天下太平不就好了,还说什么河什么清。娘亲你说现在天下不太平吗?爹见过我吗?喜欢我吗?”玉阙敲了一下纪宸的额头,“小孩子整天乱想什么啊,你爹当然喜欢你啊,你的名字都是你爹取得,“宸”字取自特殊释义:‘北辰所在,星天之枢’。”纪宸摸了一个果子,边吃边道:“文绉绉的,干嘛不叫纪北极,简单又明了。”玉阙佯怒道:“臭小子,我跟你说过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纪宸缩了一下脖子,抱着头埋怨道:“娘,你都说了,人活着要看重心意二字,我现在就想边吃东西边说话。”玉阙伸手摸了摸纪宸的脸。纪宸极其眷恋这温柔的动作,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个温柔又狠毒的女子是他的母亲,而她带给自己的温情是天下独一份的。玉阙柔声道:“那你真正理解‘心意’的意思吗?”纪宸垂下了眼睛道:“娘你跟我说过,人生在世牵绊太多,疾病苦痛、生离死别、恩怨纠缠,这些都要拿得起、放得下、看得透、想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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