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而立,夜晚的医院安静地可怕,只是这云雾缭绕有几分违和。
“钟总不跟我结婚,是因为您吧?”
祝云戈像听到什么十分稀奇的话语似的,偏头看着女人,转而低着头盯着夹在中指和食指指尖的烟头。
严思敏自知祝云戈不会有任何回复或是辩解,自顾自地说起来:“文许真是个好男人,就冲着这点,我觉得自己没爱错他。”
严思敏顿了顿:“如果他不曾爱上您,是不是事情会不一样?他会有平静又不凡的生活,他可能是个不大不小的经理,有恩爱的夫人,可爱的孩子,和家眷一起白头,享受儿孙的清福,不知道哪里错了,真的不知道……可能就是他说的,多年前见到过那个惊为天人的小祝总,那时候的他已经不一样了吧,我以为他只是一个负责任、关爱下属的好领导,对我而言,就只有这样了吧……”
祝云戈嘴唇抖动,想要辩解什么却又十分无力,是命运把他们带到了这里啊!可这种自怨自艾从来不是祝云戈的风格,他宁愿用砂石割破的双手掘出一个真相和公正来,用单薄的背影向风险和不确定性发出挑战,自持让他绝不会在此刻反驳这样一个脆弱的女人,他只是撩开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支烟。
说到最后,严思敏声音里是哭腔和绝望,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恸,悲戚命运无常,谁都无法押中明天会怎样,偏偏钟文许押了一条最难最艰险的路。
隔周星期四,在崔茜的不停奔走下,相关部门终于发布公告,盛元拿下合资项目,一切尘埃落定,祝云戈心中的大石头也不偏不倚落下,精力和工夫都没有白费,是时候去清算那场车祸了。
祝云戈因为要发项目公告的原因,今天在办公室留到很晚,整个盛元大楼的工作人员几乎走光了,顶层的总裁办依旧大亮,祝云戈身体陷在巨大的皮椅中,大脑逐渐放空,这些天他太累了,又是公司的事情,又是迟迟不见醒的钟文许,一根蜡烛两头烧,他扶额休息片刻打算去医院。
就在此刻,他电话响起,是他的好友、公安局副局长焦舒。
“那个车牌我查到了,虽然是套牌,显示所属者是一家皮包公司,其中一个代持者通过正兴和贺家的合资商贸公司代持了一部分股份。”
“你说什么?”
祝云戈赫然挺起腰身,答案呼之欲出,他知道贺成羽蠢,没想到能蠢到这种程度,他,以及正兴,以及正兴背后的贺家,必须付出代价,他要伤害钟文许的人,匍匐在地面上哀求他,求他放过他,求他给他一条生路。
祝云戈给于青月挂了一个内线,拿上衣服便离开办公室了,他又去了医院,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老字号甜品店,买了甑糕,在他印象中钟文许好像挺喜欢吃。
到了医院,祝云戈放下大衣,拉了把凳子在钟文许的床边坐下,接过护工手中的热毛巾,轻轻擦拭钟文许的脸颊,床上的男人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没有表情也没有回应,护工离开以后,祝云戈抄起床头柜上的《飞鸟集》,翻到早上未读完的地方轻声诵读: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很久了……”
他不知疲倦,一直到更深露重将整本诗集念完合上放在一边,没有人知道他平静的面容下在想什么,此刻,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跟小祝总说话,更别说是共情了,在这一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他对钟文许的需要,远远大过于这个男人对他的需要。
祝云戈茕茕孑立一辈子没有同行的人,只有钟文许,他永远迈开脚步追随祝云戈的步伐,给他一个怀抱,而钟文许呢,只要他想,他可以停下,可以驻足,跟任何人都有可能在一起,金字塔攀爬者祝云戈,却注定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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