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黑暗中呼啸地开着,沈玉将车窗降下了一些,让风驱散自己脸上的热意。他喃喃着,似是对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任哥,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不喜欢被众人的视线注视;不喜欢被其他人指指点点,无论是喜爱的,还是挑剔的眼神;不喜欢自己作为交易品待价而沽,也不喜欢出卖身体,出卖灵魂。……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我喜欢你。 我不怕距离到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酒意上来,任清崇头有些晕,不知不觉靠着椅背睡了过去。醒来时车依旧在行驶途中,他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车内一片寂静,任清崇揉着太阳穴,随口问道:“还有多久?”沈玉:“快了。”休息之后酒意散了很多,任清崇坐直身体往外看去,车窗外的景色愈发荒芜了。随着车速往后退的不再是一排排行道树,而是类似于高速的护栏。不对劲……这不是回老宅的路。任清崇侧身看去,沈玉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远方的路。“小玉。”任清崇肃声问,“怎么了?”沈玉没回答。但任清崇的声音像是一记投入水中的石子,让沈玉的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他握住方向盘的右手似脱力般往下一滑,又如梦似醒地颤抖着重新握上去。任清崇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猛得起身,一手紧紧覆上沈玉的手,沉声道:“小玉!”沈玉终于哑然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刹车失灵了。”饶是任清崇,此刻也不免惊出一身冷汗。像是在茫茫无边际的夜里终于听到了点人声,最初的紧张褪去,沈玉垂眸看了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应该是刹车片出了点问题,也许我再点刹几次就恢复了。实在不行……前面九公里的位置就有一条紧急避险车道。”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不知道就这么独自一人开了多久的车。他们此时几乎已经离开宁阳,奔着邻市而去。沈玉在发现无法刹车之后,就改了方向,往更加人烟稀少的高速路上开。这段时间并非出行高峰期,高速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车。然而虽然暂时没有追尾的危险,但保持着一百码的速度在高速车道上飞驰,依旧如同单脚站立在陡峭的悬崖边,随时都可能发生事故。见任清崇罕见地冷着脸,沈玉竟然还能出声安慰:“别担心,任哥,只是个意外。”“不。”任清崇冷冷道,“这不是意外。”
早在袁洪和徐锦光勾结,随意将徐锦光放进雲天小区开始,任清崇就盯上了他。在他的默认与暗示、陈定的明面打压下,袁洪这个司机被更换。换他的理由很正当,袁洪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暴露。徐锦光在省台多年,一直紧紧盯着省台台长的位置,早些年就曾发生过台长候选人出意外受伤遗憾落选的事。任父让任清崇注意的就是这个。他不是没有想过徐锦光会对自己动手,原本他是想打算借此机会反将一军,将徐锦光彻底从他这个位置上拉下来。幸运的话,还能顺势收拾一下年勋和徐锦耀。所以任清崇并没有主动采取什么措施。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无法解决这件事。但他没想到的是,会牵连到沈玉。沈玉:“什么意思?”任清崇脸上彻底没了那种温和之意。他半垂着眼,车外偶尔闪过的惨白灯光略过眼睫,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陈定今天替我出席一个宴会,所以没有跟在我身边。离开省台赶往酒店前,我在门口遇到了徐锦耀。”上车前一幕幕场景在任清崇脑中闪过,“他说他是来接徐锦光下班的。”当时徐锦耀不可谓不落魄。从被沈玉一拳打进医院,随后经历撤资、换导演,乃至后续一系列的舆论危机,徐锦耀从人人追捧的爆剧导演到人人喊打的下头男,也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此人心肠歹毒,在圈内混久了,也早就没有了对生命和人的尊重。要说报复心,或许他比他哥更强烈。“徐锦光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任清崇说,“无论成不成功,最后他都没机会得到他想要的,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你是说,是徐锦耀?”沈玉握紧方向盘,轻巧地避开了前面一辆车。然而此时此刻,追溯是谁动了刹车片的手脚已经没什么用。任清崇一边打完报警电话,一边安抚地看向沈玉:“别担心,没事的。”沈玉因为需要专注不敢扭头,所以只能通过后视镜瞥一眼任清崇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忽然笑了下:“这句话应该我说,任哥。”任清崇的表情难看极了,愤怒之中俨然还带着一丝愧意。但就是这种完全暴露自己所有情绪的表现,才堪堪显现出一丝真正的人情味来。“别担心,没事的。”沈玉重复着任清崇的话,“你都说是徐锦耀干的了,那就不算是你连累我。”任清崇微怔。沈玉说:“而且……我也不怕,任哥。”车窗没关,高速之下,细小的风也变成了咆哮的狂风。沈玉的声音被吹得断断续续,但又十分清晰地传入任清崇的耳中,“我原本是怕的,但是……回头看见你坐在副驾驶熟睡,我忽然就不怕了。”
18PO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