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才知道虞寻当初放手的时候到底在经历些什么。云词花了一点时间去消化。他这二十年的人生里,其实被严跃保护得很好,严跃对他的绝对正确的教育里也包含了交友,从初中开始,他就离学校里那帮混子很远。初高中都有校外人士在学校附近徘徊,严跃几次告诫过他,离那种人远一点。他算是第一次直面这种人。一切又都有迹可循。当初在黑网吧里,网吧老板无意透露过的话重新在他耳边回响。——“他家里的事解决没有,就当初那个整天找他的。”——“不至于到大学还无家可归睡网吧吧。”——“那时候他整天睡网吧,还有个男人在附近转悠,骂骂咧咧地要找他。”“……”云词哑着声问:“闹?”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的了。虞寻艰涩地吐出两个字:“举报。”“他去西高,写了举报信,要举报严老师。”虞寻目光很深地落在云词身上,已经太久没见,他想控制住自己,但又移不开眼:“你不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云词从小到大,听过太多的“不该”。你不该浪费时间看闲书。不该玩游戏。不该把课余时间花在别的地方。等到再长大点,变成了不该计较,为人处世得成熟稳重。……他垂在身侧的手变得很僵,但表面上很平静地问:“那我应该怎么样?”虞寻想说“找一个更合适的人,过安稳的生活”,话还没说完,云词抬眼看他,说话语调变得很轻:“我过得很不好。”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点评自己,重复道:“你不在的这一年多,我过得很不好。”虞寻所有的话,都淹没在这两句“不好”里,所有的“应该”都说不出口了。云词感觉自己被一张网束缚着。这张网从云潇离开后就被罩在他身上,并且很长时间他也在自己不断主动去收紧这张网,好像不这样做,他就对不起云潇为他付出的生命一样。高中三年,和虞寻针锋相对的那三年,是这张网松动的开端。他拼尽全力,试图从这张密不透风的网里钻出来:“你们总在替我做决定,可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云词无声撕扯着自己,说:“好与不好,也该是我说了算。”虞寻就站在他面前,相比他们分开时,他身上某些熟悉的锋芒感褪去了,身体骨骼似乎变得更硬,也变得更沉默,向来上扬的眼里沾着些晦暗。云词看了一会儿,然后像刚才挥拳过去一样,猝不及防地靠近他。只是这次落在他唇角的,是一个吻。
……云词不顾一切地,莽撞又汹涌地靠近,用吻擦拭掉了虞寻嘴角残存的血迹。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云词就这么贴着他,咬牙说:“我说过,你是最好的那个。以前是,现在也是。”他最后说:“你上次说得对,我的确有东西掉了,至今也没捡起来。”“我男朋友掉了。”“掉了一年又一百四十天,能帮我捡回来吗。”这个接吻的姿势维持了几秒, 虞寻听见自己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声。他有很长时间没说话。小心翼翼地,不敢动弹。全世界在这一刻都安静下来,所有声音离他远去, 只剩下云词那句“能帮我捡起来吗”。安静过后, 整个世界像是引发了一场无声的巨大的爆炸, 接着铺天盖地的花火瞬间席卷了一切。面前这个人。他暗恋过,在一起过, 不得已推开过。虞寻的手一点点收紧,但这回怎么也做不出再把他推开的动作了。他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应该是没有,只是眼眶太过炙热。片刻, 他抬手, 手掌按在云词颈后, 狠狠加深了这个吻。汹涌的, 近乎病态地掠夺云词的所有气息。停下时,他红着眼说:“没丢过。”“一直都在。”云词晚上没回去。他在寝室群里,给罗四方他们发了个消息。罗四方:[不回来了?那你住哪儿?你不会也要搬出去吧, 我这个寝室长现在当得真的很寂寞,像个光杆司令。]王壮:[附议,寝室是越来越冷清……][……]大二分寝那会儿, 608寝室人员没有任何变动,但是很多东西也随着时间改变。刘声已经不在寝室住了, 他去一个乐团跑演出,东西一点点也往外搬走了。彭意远大二也搬了出去, 拿着生活费, 租了一套豪华居室, 还带电竞房的那种, 搬过去那周, 喊他们过去暖房庆祝,云词借口自己在自习室抽不开身,没去。当年那个热闹的608寝室,从虞寻搬走开始,一点点变冷。物是人非不过如此。然而今天意外发生的一切却像是一场奇迹,让他发现曾经以为的物是人非,又好像都没有变过。边上,虞寻在衣柜里帮他找换洗衣服,动作无比自然,好像两个人一直在校外同居似的。虞寻找了一件出来,拎着问他:“穿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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