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说一句,声音就低下去一点。“我喜欢他,很久了。”虞寻说完后,等着严跃骂他,或者干脆打他,什么都好。严跃都没有。严跃唯一的举动,是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压在最底下的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有年幼的云词,多年前的他,和站在最边上的云潇。拿出照片后,他的手一直撑在办公桌上,几乎站不住。这位雷厉风行,全西高没有学生不怕他的教导主任难得有失态的时候。他每天都在阅卷,批改学生的作业,今天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在被人审判。审判他的那双眼睛,在天上,在遥远的过去,在他梦里——那是云潇的眼睛,和照片上的一样。严跃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忽然说:“小词的妈妈,是车祸走的。”他第一次主动掀开自己的伤疤,提起那段过往,“她原本可以活下来,但她去挡了那根穿过车窗的钢筋。”“如果是我,我也会和她做同样的选择。”“在自己的生命和孩子的生命里,选择让孩子活下来。”“从她走的那一天起,照看云词的责任就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严跃回想这些年,“我不敢懈怠,我努力给他最好的教育,规划最正确的人生,因为云词的人生是用他妈妈的命换来的。”他说到最后,极力压下所有情绪,他避免将自己失控的情绪对准这位曾经的学生。只是实在太难压住。尖锐的质问从言语缝隙里针扎似的钻出来:“他不该,变成同性恋。”严跃的目光紧紧锁住虞寻。他的语气里,还藏着自己都不自知的哀求:“……他不能是同性恋。”“你们现在还小,可能意气用事,觉得什么都不是事儿,还不懂自己以后要面对什么。”严跃指了指信封,说:“今天这封举报信如果公开,也许可以毁了我,停职,或是被学生家长投诉、议论,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但这封信,不能毁了我儿子。”……虞寻所有准备好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承受不住严跃的目光,垂下眼,又对上照片里女人的视线。女人笑着,很温柔的样子。他却觉得眼眶发烫,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着一样。当初意外接到严跃电话的时候,虞寻认为自己可以面对。那时天真,当现实被撕扯开,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面对。严跃又说:“是不是,你们自己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马上就要溺亡的人,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上,追问:“你们高中三年就一直打闹,他不一定明白这到底是种什么感情。”“……”“算老师求你,”他最后说,“求你别毁了他。”虞寻站在办公室里,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他有种强烈的失重感。
嗓子里很干,干得发不出任何字音。难怪云词那么拼了命的学习。做任何事都爱较真,就连不擅长的舞蹈都要反复练习。在遇到他之前,他的人生每一步都是正确且优秀的。……云词不该因为他过这样的人生。不能因为他,变成同性恋。608寝室里。云词写完作业,一大早没事干,又抽了一张纸,在纸的最上方写下“虞寻”两个字。刚写完,手机震了下。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去看手机屏幕。李言:[dd,我们寝室打扑克,三缺一,来不来。]云词的手勾着笔,看到李言两个字,态度立刻又变得爱理不理,把写作业的优先级重新提高,打算过会儿再回。然而李言一连发好几条消息。李言:[你不想体会一下赢钱的快乐吗。]李言:[周文宇那小子打牌贼菜,正好从他手里搞点生活费。][……]当代男大学生每天的日常,就是想想尽办法搞生活费。yc:[不来。]李言:[你现在又没课,你在寝室干嘛?]yc:[写作业。]按照李言对云词的了解,一般当天的作业他不会留到第二天:[你没写完?]yc:[写第二份。]听说虞寻请了假。所以这个第二份是谁的,李言不想再问了。周文宇又菜又爱玩,在边上问他:“词哥来不来?”李言还是觉得玄幻,答非所问:“明明当初,在西高的时候,虞寻那小子要是没写作业的话,是会被云词带领着全班一起嘲笑的程度。”他想了想,又补充:“哦,不对,就算他写了,要是错的题比我那位姓云的兄弟多,也会被打印下来反复羞辱。”总之当初在西高,这两人干过的事实在太多了。周文宇:“?”周文宇:“怎么,现在不嘲笑了吗。”李言看着他,摇摇头:“你不懂,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云词现在不仅不会带人嘲笑,他还会心疼。不想虞寻周一来上课,被高平阳叫到教室外面站着听课。云词这份作业写到一半,又收到另一个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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