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揉了揉眼睛,缓缓起身,透过窗户看出去,只瞧见院子里错落地火把将里屋都照得亮堂堂的。这是出什么事了?温实初蹬上鞋子走到门前,却发现门被锁了。“给我搜!定然能搜出来!”不知谁大喊一声,吓得温实初一哆嗦,背倚在门后吓得不敢出声,捂住嘴巴悄悄地透过门缝看向外头。只见穿着皇家服饰的侍卫一个个拔刀相逼,涌进父亲主屋的士兵一个个在里头将东西翻着扔出来。“大人,找到了!找到了!”温实初惊得忍不住扒在门缝上看,只见父亲被人擒住,架着拖了出来。“微臣冤枉,微臣实在冤枉。十八阿哥并非微臣所害啊,求大人明鉴!”领头的侍卫并不听父亲辩解,往地上狠啐了一口道:“人证物证俱在,看你还怎么抵赖!带走!”温实初看着父亲被一群侍卫拖走,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整个人慌得战栗。怎么办?这该怎么办!温实初赶紧跑到书房,将平时习字默药方的那张大桌子往窗边挪,可那桌子实在太沉了,他一个人拖了好一会儿才将它怼到窗前。温实初赶紧爬上桌,用力推开窗户,手脚并用地翻过窗户,这才离开了房间。一路小跑着到门口,只见那群侍卫已经骑马离开了,远处的火把光影将胡同的尽头照得透亮。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父亲仁心济世,怎么可能下药害人,一定是被诬陷的!温实初手足无措,不知该找谁求助,忽然想到了和父亲交好的甄大人。甄大人在大理寺任职,这种谋害皇子的大案,一定会经由大理寺调查的,他得赶在皇宫内定案之前,赶紧去求甄伯父帮忙。温实初趁着夜色一路跑到甄府的后门,焦急地叩门。“谁啊?”门内的小厮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声音也懒懒的,像是刚被温实初吵醒。“医官温家,家父温太医蒙冤!有急事求见甄伯父!”里头没了动静,温实初不知是不是看门小厮又睡着了,愤愤地抄起外头横着的一支扁担,对着门就猛打,只怕动静不够大不够惊醒甄伯父的。“诶诶诶!你干什么!大半夜的,老爷夫人早就睡了,你明日再来吧!”温实初并不死心,若是父亲被人诬陷而死,一世的声名就全毁了,温家世代从医,以后家中亲戚还如何开门坐诊,如何治病救人?“大哥,求求你了!开门吧!我要求见甄伯父!”温实初急得眼眶含泪,脑门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
“实初哥哥。快进来吧。”一开门,温实初从提着灯笼后的浣碧身后看见了穿着斗篷,戴着帽兜的嬛妹妹,她似乎也十分焦心急切,悄然领着温实初往内院去。“夜里看书晚了,还没入睡,听到实初哥哥叩门,便猜想出了大事。家中的小厮不懂规矩,还望实初哥哥体谅。”甄嬛在前头引路,将温实初一路送进主院,才停下脚步。“嬛儿能帮哥哥的只有这么多,希望爹爹能够帮助温家叔父顺利脱险。”温实初瞧着甄嬛在浣碧陪伴下远去,隐入黑暗时只见一盏小小的灯笼光芒,仿佛漆黑瓮罐里的小小萤火。进屋后,温实初赶紧将来龙去脉、所见所闻说与甄大人听。甄伯父听罢温实初所言,若有所思地安抚他道:“孩子,你不必着急。谋害皇嗣是国之大事,皇上不会任由后宫自行处置的,明日我必联络谏臣上书,绝不使你父含冤而死。”温实初感动地对着甄伯父叩头,激动地热泪盈眶。“谢伯父救命之恩,实初没齿难忘。”半个月后,父亲归来。几个太监用担架抬着,父亲身上被打得没有一块好地儿,素色的里衣里头渗出鲜血来。温实初看着不成人样的父亲,心疼得不知该如何安慰。太监们将担架搁在院子里,匆匆站成一排。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华贵的太监手持拂尘从外头的轿子里钻出来,慢悠悠地走进院子里。“温大人,接旨吧。”太监趾高气昂,看上去目中无人,温实初心中略略不忿,但只能跪地叩拜。父亲伤得极重,好不容易才从担架上翻身下来,颤颤巍巍地跪在太监脚边。温实初看着父亲趴在地上,双手哆嗦地抖动,刚一开口就吐出一口血来。“微臣接旨。”太监傲慢地瞥了他们父子一眼,宣读道:“皇帝口谕,温太医含冤受屈,朕心愧痛,赏白银百两,以作宽解。其子温实初,择日可令入太医院,钦此。”温实初含泪叩头,和父亲一起高喊着“谢皇上隆恩。”另一个太监拿着一个木漆托盘放在地上,上面是那一百两银锭。温实初忍不住抱住父亲,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实初,别哭。做太医,就是这样。千万千万,不要卷入后宫斗争,否则万劫不复啊。”温实初对着父亲点了点头,扶着父亲挪进卧房。天仍旧是黑的,那白花花的银子躺在地上,仿佛把“悬壶济世”、“妙手仁心”的德行都击碎成一文不值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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