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能同情淳儿,为什么不能同情我呢?她能放淳儿一条生路,为什么不能给我和孩子一条生路呢?陵容这个人,狠极、韧极,唯独有颗真的跳动的心。她没有杀我,多少次了,刀子就在她手里,她还是没有杀我。我以为她被我吃得死死的。我稍稍一使手腕,她就焦头烂额、禁足被困。从头到尾,失了心的原来是我。是我不再信她,是我对她厌恶至极。当我一袭粗布僧衣看到装扮华贵的宣妃时,我的自尊、我的骄傲、我的一切都被碾碎了,所以急于在她身上扳回一局。是为了玉娆的婚事回宫吗?是为了允礼的孩子回宫吗?大概是,我见不得自己衣衫褴褛,只能卑微地被她俯视的感觉。难道我这一生,连陵容都比不过吗?就这一点虚荣作祟,毁掉了我们之间的一切。记忆缓缓开始变得清晰,我想起了她来永寿宫劝说我去赴招待摩格那场鸿门宴的日子。永寿宫里静悄悄的。自我成了甄贵人,这华丽的宫殿就成了一座冷宫。还好不是冬日里,否则生生饿死冻死也未可知。宫里的奴才惯会拜高踩低,尤其是我这种惹怒皇上永失恩宠的,就连吃饭喝茶都得看人脸色。此刻我还是贵人。记忆中,直到我离宫之前,陵容都还只是常在。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敢想,也不愿想。永寿宫里的合欢花一棵一棵被皇上下令砍去,花房的奴才做事温吞,砍了许久还没有砍完。一天一天,宛若折磨,像是在把我对允礼的爱也一点一点拉扯出来。我坐在榻上抄写诗词,现在除了这个,我也干不了别的了。花盆底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小允子没有通报,看来是被免了,对方是个高位,他不敢得罪。我这地界,连浣碧都不踏足了,还能有谁呢?我转过身去蹲下,还没抬头就发现和心中猜测分毫不差:是陵容。她大概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如今落魄至此,她大约心中十分痛快吧?“宣妃娘娘吉祥。娘娘怎么有兴致来嫔妾这儿?”她穿着光泽艳丽,绣着大雁齐飞的深紫色宫装,与我这一袭素衣对比鲜明。她满头宝石珠翠,我却只有两支银簪玉钗点缀,几乎落到了刚进宫时的模样。我以为她要向皇贵妃似的开口傲慢奚落,没想到她刚一开口,气息就哽咽了。她克制地顿了一下,问道:“姐姐,你仍觉得是我害你至此吗?”我沉默了。
我不想看见她这样高高在上地可怜我、质问我,只是坐回到榻前,继续抄我的诗词。是谁害我都不重要了。我已经一无所有。她不过是想说是我自己将自己陷于囹圄。诛心而已。好没意思。陵容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坐在对面的榻上,淡淡叹息一声,“果郡王死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心里被掏走了一块,心上有个大洞,鲜血淋漓、一片模糊。我喘不上气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手中的笔也抓不住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如果当时不是我执意要回宫,允礼不会死的。接我回宫行册封礼的前夜,我们再次回到定情的河边。为了回宫,我骗他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我告诉他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女子。他说他不介意孩子是皇上的,只要我肯,他带着我远走高飞,能逃多远是多远,短暂的相守也好过永世的别离。可我却对他说,这世间容不下一个嬛儿,也容不下一个允礼,是我负了他。我哭得不能自已,陵容却继续说道:“是,也是准噶尔可汗摩格害死了他,还是皇上害死了他。”我看着她微微蹙眉,痛苦地闭上眼睛。陵容真正的目的在此,她又要拿我当刀子了,要我杀摩格,要我杀皇上?“允礼曾与我说过,他是中了摩格的埋伏,被困准噶尔才迟迟未归。若非摩格,我们本可以”入宫前夜我就知道了允礼被害的真相,我一直骗自己骗陵容,说我是为了允礼报仇才执意回宫,如今想来竟如戏子般可笑。“你曾说过,你回宫是为了给他报仇,这个仇你还报吗?”陵容的质问让我心惊,像是逼迫我不得不解开自己的伪装,审视自己那满目疮痍的心。这一次,允礼真的死了。若我还记得初心,利用皇上的恩宠权势保护允礼,或是早对摩格下手,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陵容谈及要我赴宴,代替华妃给摩格一个下马威。我隐隐察觉到其中的隐雷。这宫中无人知晓,摩格曾见过我与允礼。替陵容做此事,无异于把我自己的性命交出去。我还有胧月与灵犀,怎么能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呢?我先敷衍着让陵容相信我会为她做事,心里却暗暗开始筹谋,如何将皇贵妃推下水,利用摩格替自己扳回一程。陵容竟然有些傻气,一点儿没怀疑我的虚与委蛇,默默地起身,她背过身去,我发现她发髻后面还簪着一朵旧绢花。那仿佛是我从前可怜她进宫时无依无靠时送给她的,她怎么还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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