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笃定地告知安陵容,一则是不想让她担心,二则我的确从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夏冬春跋扈无礼,原就是丢了汉军旗的脸面,我出言辩驳,并不为安陵容一人之面,也是为了整个汉军旗闺秀的脸面。我见安陵容仍旧低着头,便笑着走到一旁,摘下一朵海棠花别在她的鬓边。“先敬罗衣后敬人。世风如此,到哪儿都一样。”安陵容听罢,苦涩一笑,用手抚了抚海棠花,眼中涌出复杂的感激,泪光再次闪动。“姐姐衣饰略素雅了些,那些人难免会轻视姐姐,这对耳环就当今日见面之礼。”我又摘下耳环送到安陵容手中,她蹙眉推辞道:“不,不”最终她看着那一对玉珠耳环,低眉垂眸,双手捧着。好像那耳环是什么了不得的金贵东西,沉得她不得不端着。“希望姐姐心想事成,一朝扬眉。”我一句话像是激起了她为自己搏一搏的斗志,她抬头看向我,眼神里燃出坚定与志气。真好。女孩子就该这样,不要妄自菲薄,定要竭力争取。她被公公点到名字要上殿去了,手中还捧着我给的耳环。她忍不住再次转过头看向我,这一次,她眼神中的成熟与坚决,一瞬变得有些陌生冷漠。是错觉吗?是吧。甄府。陵容住进我家已经有些日子了,她对我总是若即若离的,好似想要亲近,却每每又在笑容里藏着些许苦涩。想到她的家世,我也略略明白了她的小心翼翼,于是更大方地将妆台上的首饰和绢花都让出来,和她一起分享。她戴上我的首饰时,总是忍不住垂眸浅笑,我想,她该是很喜欢妆镜中如今嫣然俏丽的模样吧?今日宣旨公公与教引姑姑一道上门,家中布置整洁,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松阳县丞安比槐女安陵容,着封为正七品答应,赐号萱。于九月十五日进内,钦此。”我看向陵容,实在为她高兴。此次进宫的小主里唯有我们二人有封号,想来皇上是喜欢素雅清淡的女子的,那一日,不就只有我二人穿得天然去雕饰吗?宣旨公公为我们介绍道:“这位是宫中教养礼仪的芳若姑姑。”“姑姑安好。”陵容与我异口同声,一同蹲下行礼。我忽然发现,陵容虽然家世寒微,但向来礼节周到、说话做事也游刃有余,想来家中也是好好教养过的。“奴婢芳若参见莞常在、萱答应。两位小主吉祥。”
芳若姑姑对着我们径直跪下,我和陵容一同上去搀扶,动作默契,仿若一起长大的姐妹。果然,人不可貌相,陵容的气度举止,又岂是衣衫首饰可以埋没的?皇上太后也算是慧眼识珠了。有眉姐姐和陵容一同在宫中,我忽然觉得将来的日子也并非母亲所说的那般晦暗无光了。入宫第三日,冤家路窄,阖宫觐见完便碰上了夏冬春。“只是沈贵人这小恩小惠,还真是会邀买人心啊!”夏冬春轻狂倨傲,出言不逊,明明只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常在,却敢蹬鼻子上脸,欺辱到我与眉姐姐头上来。我一时气急想要与她辩驳,却被眉姐姐拉住,她暗暗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在宫中公然与夏冬春冲突起来。“给华妃娘娘请安!”陵容和淳儿的声音快速将我从和夏冬春争执的恼怒中拉出来,我一转身看见后面华妃娘娘声势显赫的仪仗,登时明白过来:陵容和淳儿在救我们。我和眉姐姐赶紧蹲下对着华妃娘娘请安,一旁的夏冬春也跟着蹲下来,一脸的后怕。陵容突然对华妃娘娘提起了龙井茶团的事情,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为她捏把汗。她这样做未免太惹眼了,只怕引火烧身。她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我和眉姐姐不被华妃追究。总不会是为了救夏冬春吧?华妃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一眼跪了一地的新小主,得意地抚了抚发髻,“各位妹妹若是喜欢本宫宫中的糕点,就一起跟着去尝尝吧。”我暗暗松下脑中绷紧的弦,看向远处的陵容,发现她也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战战兢兢。忍不住看向眉姐姐微微一笑,我忽然觉得在宫中有与自己相互扶持的姐妹真好。“夏家这样的到了咱们年府跟前,连提鞋都不配。”颂芝经过我们面前时,毫不客气地撂下一句狠话,吓得我和眉姐姐愕然无声,一时间脸上的庆幸神色全部褪去。这里是后宫,可不是家里,从今往后,便是步步惊心。新人侍寝第二日。眉姐姐和陵容请安一散就着急往我这儿来了。昨日,在海棠树下机缘巧合启出了那麝香,我便知这后宫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平和,暗潮汹涌令人生畏。父亲告知过我,若无完全把握获得皇上宠爱,应当韬光养晦、避露锋芒。还好实初哥哥愿意帮我,否则我在这深宫之中便是如履薄冰,日日踩在刀尖上了。陵容一来就伏在我床前,望着我潸然泪下,“不过一日,姐姐怎么就成这样了?”眉姐姐比之陵容的软弱心疼,反而有些恼怒,“这宫里的奴才怎的如此不当心!小主在宫里也能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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