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太不中用,而是本宫太中用了。延禧宫。宫中的夜晚是漫长而寂静的,尤其是这种害人的漆黑,更让我觉得肃杀而萧瑟。我恍然想起了前世自己一觉醒来嗓子哑了的那天早晨,我引以为傲的东西骤然失去,那种恐惧和绝望几乎让我崩溃。比起受人欺凌,更可怕的是面对不知何处而来的暗算,以及面对晦暗未来的恐惧。“娘娘,事情办妥了。”方德海忽然进来回禀才让我回过神来,他脸上骄傲邀功的神情似乎比我更高兴。“昭嫔没有起疑吗?”方德海抬起头一张忠厚的脸上显出些许狡诈,“从前昭嫔为主位时,奴才还算尽心,因而她并未起疑。”刀子有了,刃也开了,使刀子的人心里有恨,一切水到渠成。“辛苦你了,去休息吧。”方德海十分恭敬地笑道:“能替娘娘做事是奴才的荣幸,娘娘前途无量,娘娘不嫌弃奴才粗笨就好。”他是个聪明人,在我是萱常在时便愿助我,我算是他这辈子押得最成功的一个宝了吧?“主子与奴才一荣俱荣,是方公公眼光好。前朝大员尚有从龙之功,公公又何必妄自菲薄?”方德海见我如此客气,再次对我叩拜后退出去。黎明。凄厉的惨叫划过宫禁,我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看向床榻旁已经侍立在旁的宝鹬。她立刻看懂了我眼神中的意思,快步离开,我则是自己起身,在宝鹊的服侍之下开始漱口上妆。刚装扮好,宝鹬就回来了,她弓腰低头在我耳旁说道:“娘娘,祺答应的脸毁了,正在宫中哭喊撒泼呢。”我微微一笑,看着镜中那个容颜姣好的自己,缓缓带上妃位才可用的金底烧蓝护甲。我望向自己的手,那像猛兽的爪子,却精致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注目欣赏。“走吧,去翊坤宫请安。今儿众姐妹大约心情都不错。”我的手搭在宝鹬腕上起身,瞬间收起眼中的痛快与得意。 利刃翊坤宫里妃嫔们乐乐呵呵地小声交头接耳。人人都在议论祺答应被毁容之事,所谓墙倒众人推就是这情形。皇贵妃穿着一身秘金色宫装,通身绣着花团锦簇的纹样,看上去高贵又热烈。她换上了黄金钿子,比之从前的金器宝石点缀的旗头更显贵重。她看上去威严冷漠,环视众人后,抚了抚自己耳下坠着的黄金珠子串成的耳环。“本宫晨起听闻祺答应吃错了东西,脸上起疹子了?”
年世兰一发问,众人都立刻乖顺低头、坐得规规矩矩。李贵人一点儿不怕年世兰追查,反而上赶着说道:“是祺答应自己吃东西不当心,只怕是再也不能好了。”说完,李贵人悄悄抬眼看向对面正襟危坐、一脸傲然的昭嫔。“周宁海,派个太医去给祺答应看看,生得这么美,若毁了脸可怎么好?”是啊生得这么美,没了脸就失去了一切。“皇贵妃娘娘真是好心,依嫔妾看,她这就是作孽太多自有天收罢了。她毁了六阿哥的前程,不过是承受六阿哥痛苦之万一,嫔妾犹嫌不足!”昭嫔之词怒气凛然,众人皆心领神会地看向她,祺答应的脸是怎么毁的一目了然。不过昭嫔出身大族,又有皇子傍身,谁也动不了她的。“昭嫔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没得叫人以为是妹妹害了祺答应可就不好了。”欣贵人盈盈一笑,看向昭嫔的眼神意味深长,昭嫔却十分坦然,只怕她以为由李贵人替她下手,自己就能全部摘干净呢。“怎么会呢?茭芦馆地处偏僻,来往突兀祺答应必有警惕,你说是不是呀,李贵人?”毓贵妃已经看穿了一切,她端着茶杯轻笑着看向李贵人,一句话吓得李贵人直哆嗦。敬妃和惠贵妃互视一眼,默契一笑,脸上也洋溢着痛快的盎然神情。我暗暗看向最末席的瑛答应和锦答应,她们两人也少有的露出显而易见的笑容。真好。这才是姐妹和睦,人人欢愉的景象呢。养心殿。刚进门我就听见皇上咳嗽的声音,一瞧皇上正在西暖阁批折子,我便径直去了东暖阁,将食盒里的点心都摆到桌子上。“容儿来了?”我遥遥地走到中间,远远对着皇上行了一个礼。他一字未说,伸出手看向我。我知道那是他示意我可以去御书房陪伴他的意思,缓步走到他的面前,隔着那张堆满奏折的桌子,和他牵手。“手怎的这样凉?是月子没有坐好吗?”我轻轻叹息一声,“父亲身死,臣妾梦魇不已,夜夜都能梦见父亲被人屠戮的惨状。”一边说我一边默默拿起绢子拭泪,看得他心疼不已,捏住我右手的劲儿也使得大了些。“朕已派人全力追捕屠杀你父的强盗,一定还你一个公道!”我默然点头,对着皇上摆出一张楚楚可怜的笑脸,“臣妾相信皇上。”他似乎觉得我既好糊弄又听话,拉着我的手要我绕过桌子走到他的身旁,双手将我的手拢在手心里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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