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一边喝汤一边还在想事情,喝着喝着突然喊起苏培盛来。“苏培盛!你去朕桌上!大理寺的折子,给朕拿来!”我佯装无知的样子担心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要不先喝完再理政吧?”皇上蹙眉严肃、目光灼灼,刚刚还累得像是随时能昏睡过去,现在又好像有十万分精神了。皇上起身下榻,腿脚比苏培盛还快,健步如飞往西偏殿书房而去,精准地拿起大理寺审敦亲王案的奏章,一边看一边气愤。“吉林将军进贡千年人参两支,账目口供呈述均送到敦亲王府!又是怎么到了太医院!苏培盛!你这个督太监的人头还要不要了!”苏培盛吓得跪在地上,皇上的奏折一扔,恰好掷在他的拂尘边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苏培盛连连磕头,大气都不敢喘,赶紧问道:“奴才愚昧,请皇上明言,让奴才死个明白。”“你的眼睛不够亮堂!这宫里有人和外头互相勾结,你竟然懵然不知!允?的爪牙都伸到朕的太医院来了!”瞧着皇上虽然语气冷酷,但面色如常并无追究之意,我也进殿为苏培盛求情说话,“皇上,臣妾不知这千年人参有何不妥。只记得毓妃入宫那日,臣妾和穆常在在太后宫中请安,是隆科多大人差人送给太后的。许是太后心疼皇上,才将人参送到太医院去了也未可知啊。苏公公在宫中事务繁杂,这过了明路的事儿,一时疏漏也是有的。”苏培盛一听我给他解释说话,伏在地上,赶紧求饶道:“求皇上饶奴才一条命,奴才日后定当严加防范。”皇上一听反而同情起苏培盛来,叹了一口气,语气放软对他说道:“要不是留着你的脑袋将功折罪,朕还斥责你做什么。你先下去吧。”苏培盛松了一口气,对我投来一个感恩的眼神,“奴才去给皇上泡杯茶,皇上消消火。”皇上劳累地坐下,手撑在桌上,严肃地看向我,质问道:“你久在太后身边,见过几次隆科多送东西进来?”他把我当成自己插在太后身边的探子和细作了?这样也好,至少这说明,此刻,他比起信任太后,更加信任我。“臣妾只碰上过两次,一次便是这人参,毓妃和穆常在也在场的;还有一次便是扬州的酱菜,太后亲命竹息姑姑给皇上送去呢。”我装得两边都不得罪,反而激怒了皇上,他气恼地将手往桌子上一拍。“给太后的便是人参,给朕的便是酱菜。舅舅可真是朕的好舅舅!”真是和我一样。连旁人送自己的东西都要比高低贵贱,最恨旁人将自己轻贱。我忍着心头的笑意佯装担心地赶紧走到皇上身旁,心疼地拉起他的手,为他搓了搓手心。“皇上再生气也得顾忌自己的身子啊,手打疼了可怎么办。”我急得直落泪,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十分感动的将另一只手搭在我的手上。
苏培盛低着头端着茶进来,刚搁下就准备走,却被皇上叫住,他身子一抖弓腰转过身来听吩咐。“你去给朕查查,自朕登基以来,隆科多舅舅给皇额娘送了多少东西。”“奴才遵旨。”见苏培盛乖乖地退了出去,皇上忽然拦腰将我抱坐在他腿上。我身子一抖,想要挣脱,忙推辞道:“臣妾重,会累着皇上的。”“哪里重?容儿冰肌玉骨,身轻如燕。”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欲望,转身勾住他的脖子。书房重地,原是后妃不可擅入之所,他亦谨慎小心,理政和休息分得明明白白。“皇上”我娇媚一叹,他立刻上头,将我抱起离开书房,往东边榻上而去。我勾着他的脖颈,余光看向那铺满奏折的书桌,心头升起一丝失落。那张桌子就是他的天下,女人,永远不能靠近。我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一个诡秘的幻想:我看到他掀开所有的奏章,将我抱坐在那桌上。他将我穿刺欺凌,我亦折磨他精疲力尽。我看到他闭上眼睛颓然溃败,我的胯下却是他的江山。“想什么呢?”“想要皇上。”的全部。他得意一笑欺身上前,将我压在榻上,扣住我的双手。前朝处置敦亲王的事儿没完,每天都有新证据,每天也都有新的弹劾奏章。皇上每天都在勤政殿焦头烂额,除了我这种搏命套消息的,只有毓妃这种本来就不想要命的在跟前伺候了。连华贵妃都对皇上的狠辣决绝心有余悸,不敢在皇上跟前瞎转悠,恨不能天天写家书发回西北,嘱咐年羹尧不可张扬。绾春轩。七阿哥睡着了,我坐在榻上看着外面的月亮。今儿是中元节,宫人们都得允准去湖中放荷花灯祈福,我知道她们的心思大约与我一样:活下去。最近我时常觉得自己在万丈高的钢丝上行走,头上悬浮着两座大山。从前我虽然在地上,脚踏实地,但是头顶那三座大山,随便掉下些石子,即便无意砸到我,我也会随时殒命。我离那高处太远了,远到我都不知道石头什么时候掉,又该如何躲。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于是乘风击碎了一座山,踏着那些坠落的石块登云直上,抓着一条钢丝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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