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涓根本不明白。丁黎那样的人物,怎么会真心待她。这个除了美丽一无事处的蠢女人,也许还在因为相中了金龟婿而高兴,就和当年挑中自己一样。谢晓荣看见了那只猫,钟月涓那只该死的丑猫。整个出租屋都是它的毛,它的毛发吹进了主机面板,他清洗还费了一翻工夫。看到两人的两只猫挤在一起,谢晓荣对钟月涓的愤怒也达到顶峰。这愤怒里又掺杂了怨怼和慌乱。谢晓荣的脚步定在原地,他苦等了丁黎许久,现在钟月涓站在丁黎的身边,他竟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丁黎回到了家中,西森被丁黎留在客厅,他去了书房。想了想,又拿着书去了阳台的躺椅。城市霓虹盖过了星光,台灯莹莹,照在书上,西森跑过来打滚,丁黎把西森抱在腿上。从这个阳台,能看到钟月涓房间的一点灯光,仅有一点,毕竟那边的窗帘厚实,遮光性能很好。丁黎翻了两页书,书上的东西却有些看不进去,他注视着那抹亮光,回忆着想要抚平卷发的那抹悸动。他好像知道她真的笑起来是怎么样了。看她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应该是有光的。第二日,钟月涓还没进咖啡馆,便看到了店门口停的车,据刘剑说,老板的这个车非常贵。老板来了。一进店,罗青峰冲卡座努努嘴,老板是个圆圆胖胖的女人,带着口罩冲她招手:“小钟。”“欸,赵姐。”钟月涓背着猫包站了过去。赵姐面前是一杯飘着热气的茶。店里人都知道,赵姐虽开了这家咖啡馆,但她自己只喝茶,店里的茶叶是为她特地备下的。五月还没过,街上多是单穿一条长袖,赵姐却裹着一件带绒的外套,身形清瘦了许多。女性的社交礼仪,年轻和瘦总要夸一个,尤其上了年纪的富贵人,能控制住体型的更是男女都值得吹捧。赵姐的口罩一直没摘,那杯茶只捧在手里,钟月涓从她外显的眉眼中分辨出了几分沧桑的老态。钟月涓神色一凛,暗自心惊,并没有用夸赞来打开话题,只语气松快道:“赵姐,您可算来了。”“它叫——三万是吧。”赵姐道。钟月涓放下猫包,三万在咖啡馆已经很熟了,从猫包里出来,赵姐伸手摸了摸。后厨的糕点师傅叫许玉燕,是个有些年纪的老师傅了,这会儿也站在一边,问赵姐要不要去后厨看看。
赵姐摆摆手:“我现在闻不得烟火气,人到齐了?”一直到了十点,刘剑都没到,赵姐没说什么,示意罗青峰把门给关上。开店的,从来只有开门迎客的道理。钟月涓心里沉了沉,她和许玉燕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里都有了数。这咖啡馆估计是经营不下去了。罗青峰经验浅,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去关了门。店里加上赵姐一共四人,许玉燕摘了围裙,他们三个坐在赵姐对面。赵姐说:“咖啡店经营这么久,大家能聚在一起是缘分,我在这里,先谢过你们了。”“我上个月诊出了肺癌,好在发现得不算晚,住了大半个月院,我这个岁数,该经的事经了,该享的福也享了,后面的日子,也就指望着女儿,我女儿在那边给我约了医院,准备接我过去养老。”“国内的这些小生意,不是我不想经营,实在是隔得太远,顾不上这边,我病这一场,也再没有多的精力了。”“大家放心,该给的,我一分都不会少,按着你们来店里年限发的工资,前头差的,今天也都会给大家补上。”“我这个门面也得转出去,我今天下午约了中介,店里剩下的东西,你们看着分一分吧。” 卖花肺癌,怪不得闻不得烟火气。生老病死,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叫人无能为力。一行人叫赵姐这番话说得心思沉重。许玉燕叹了一口气,厨帽也摘了下来:“赵姐,你保重身体。”罗青峰讷讷:“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指不定哪天技术突破了呢。”赵姐没什么反应,也许这些话已经听过了很多。钟月涓道:“赵姐你女儿孝顺,以后身体调养好了,和你女儿在一起,比现在分隔这么远要强。”提到女儿,赵姐眼里有了点笑意,她看着钟月涓:“你是个好苗子,倒是我这店里耽误你了。”钟月涓笑笑:“哪里的话,要不是赵姐照顾,我哪能带着三万跑,给它关屋里吧,总有些不放心,跟您说个好消息,也许过段时间,三万就要有小猫了。”“有了小猫,这店里倒也放得下……”赵姐收住了话,摇摇头。刘剑迟了两个小时才到,中午的时候,赵姐请客安排了一顿散伙饭。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席上,赵姐说自己的肺做过手术,切除了好大一片。她说得轻描淡写,听上去却叫人说不出的悚然。席上气氛沉闷,赵姐只动了几筷子,便重新戴上了口罩。餐厅里上了酒,钟月涓端着杯子挨个敬过一圈,她杯里的是酒,倒也不强求别人同她一样,罗青峰端着一杯茶水紧张地站了起来,钟月涓冲他笑笑,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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