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就是在给大将军做颜面,他虽不受宠,大将军却是父皇亲封的威北侯,谁敢不敬?临近午时,裴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八年未见,那人的脸仍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不,算上上一世,已经过了整整十八年。那人离得越近,裴皎的心跳越快。他老了,也黑了,身形仍然巍峨,却远不及当年。顾霖一早得到消息,知道是六殿下来迎接,紧赶慢赶,终于在午时前到达盛京。记忆里只会哭哭啼啼的孩子长大了许多,与婉妃有八分相似,连笑起来都一模一样。还好,殿下长得像婉妃。两拨人顺利在城外汇合,裴皎还未下马,顾霖先一步跪在地上,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下:“见过六殿下。”裴皎亲自把人扶起来,近看顾霖更老了,头发花白,明明当初那么年轻,明明那般俊俏,如今也不过四十岁,看起来却像五六十岁,精神虽饱满,脸上却全是皱纹。边关不是好待的,日日殚精竭虑,再加上风沙重,才会老的这般快。“威北侯不必客气,父皇正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咱们先去正阳殿。”裴皎道。顾霖点头:“是。”六殿下长高了,也长大了,再也不会怕黑瑟瑟发抖。顾霖刚回来,裴皎不好表现的太过熟络,把人送到正阳殿便离开,皇上见他办事利落,赏了他不少东西,让他继续跟着礼部尚书历练。待裴皎走后,皇帝一转平时威严的态度,语气温和了几分。“听说你之前受了伤,可好了?”“谢皇上惦记,不过是些许小伤,已经痊愈。”顾霖目不斜视,态度恭敬。皇上点头:“那就好,你一路辛苦,朕吩咐晚上摆宴,给你接风,你先回去见你母亲,好好休息几天,回头再接管禁军。”“是,臣定做好分内事,为皇上分忧。”顾霖道。“不急,你当初非要去边关,朕拦都拦不住,只是你年纪大了,不能再回金吾卫。”皇帝语气中带着怀念,又续了一会儿旧,基本上都是他在说,顾霖听着。“行了,你且退下吧。”“是,臣告退。”顾霖走出正阳殿,站在甬道上望着后宫的方向,脸上划过一丝愧疚。随后转过身,大步迈出皇宫。过去的都过去了,此次回来,他不会再与故人相见,只想照顾好母亲,安稳度过后半生。
顾霖如今是威北侯, 搬离了从前破旧的小院,威北侯府宏大且干净,从前的老管家还在, 新添了一些下人,管家带着一干人站在侯府门口等候, 见到顾霖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见过侯爷!”顾霖眼眶微湿,尤其是看到等在院中的老妇人, 铁血男儿忍不住声音颤抖。“母亲, 孩儿不孝!”老夫人点着头, 同样泪流满面:“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母子二人脸上都添了许多皱纹, 多年未见没有生疏,只有重聚的欢喜。旁边的嬷嬷又哭又笑:“侯爷快起来, 这般跪着,您受得了,咱们老夫人的身子受不了啊!”顾霖点头,侧过身擦去眼泪:“是, 母亲前些日病倒,不知现在如何,可大好了?”“回屋说。”老夫人拍着顾霖的手,顾霖自动顶替了嬷嬷的位置,扶老夫人回房。两人走的慢,一边走一边闲聊。“刚搬来侯府, 母亲可住的惯?”老夫人道:“自然住的惯, 这是天恩,皇上还请了太医给老身医治, 老身不胜感激,这里是盛京,你以后说话做事要有分寸,莫以为还在边关。”“母亲教训的是,儿子明白。”顾霖道,盛京虽处处繁华,不用再受风沙之苦,更不用担心敌军来犯,但皇城之内,天威之下,必须处处谨慎小心,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他是从盛京走出去的,曾经还做过金吾卫,明白老夫人的良苦用心。陪老夫人歇了一会儿,顾霖回房换衣服,还未走到门前,顾霖顿住脚步:“你们都下去吧,我一个人惯了,不需要服侍。”“是。”待下人们退下,顾霖才推开门,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人。“六殿下。”裴皎歪了歪头,眼睛里都是笑意:“顾叔叔。”“殿下言重了,臣不敢当。”顾霖拱手:“殿下还是唤臣的名字吧。”“时隔多年,我不再是从前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的小孩,你也不是金吾卫,可顾叔叔救过我,教过我许多,就算不称您为叔叔,喊一声师父,您也是当得起的。”裴皎往前走了几步,上一世他还未被父皇看到,也没有入朝堂,他记得顾霖回盛京不久后就暴毙了,两人没来得及见面。他曾查过顾霖的死因,太医说顾霖曾受过伤,被敌人的箭羽插过胸膛,本不致命,坏就坏在箭上有毒,顾霖一直没有养好,再加上忧思老夫人的身体,导致毒发。顾霖摇头:“过去的事,殿下不必记得,更不必再提。”“顾叔叔这是要与我生分了?”裴皎问,他并非想让顾霖帮他,只是担心他的身子,不想他早早死去。顾霖低着头,没有回答。裴皎沉默片刻:“好,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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