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的慌乱时,却冷不丁听得庭院里人潮涌动之处传出些喧闹之声。瑛瑛的目光也被这喧闹之声吸引了过去。薛怀见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便拢了拢自己胡乱蹁跹的思绪,恢复了方才的镇定自若,也朝着庭院里人最密集的地方望去。镇国公夫人便立在人群中央,身侧站着的正是锦衣华服的柔嘉公主。镇国公世子成宜暗地里瞥了柔嘉公主好几眼,将她端庄华贵的风姿纳进眼底,心口滚烫的不像话。柔嘉公主瞥了眼身侧团团围围地包裹着她的贵妇人们,心里根本提不进劲来与她们说笑交际。母后让她嫁给镇国公世子,那她便嫁。反正不能嫁给薛怀,那么嫁给谁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她懒懒地撇下了眸子,余光不小心扫到了姿态雍容的庞氏,心猛地空了一拍。庞氏既出现在了镇国公府的花宴上,那么便意味着那人……柔嘉公主飞快地转动着美眸,果真在人群的末端瞧见了她日思夜想的薛怀。他一身月白色对襟长衫,仅仅只是伫立在远处,便像极了高山之巅上的松柏,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旁人的目光。 下厨柔嘉公主的美眸如入了定般牢牢地落在薛怀身上, 周围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的声响无足以惊扰她的专注。万事万物间,她仿佛只能将薛怀一人纳进自己的眼底。周围的贵妇人们个个都是人精, 早已把柔嘉公主的异样藏进心里, 几个眼神交缠,便明白了彼此的用意。镇国公夫人邹氏面色极为难看,不过靠着往日里养尊处优时堆出来的教养而死忍着不肯发作而已。尚主一事于寻常百姓而言自然是件能让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可于他们镇国公府而言, 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已。镇国公府的权势地位已入鼎盛一脉, 又哪里需要公主下嫁来锦上添花呢?皇后露出口风之后,邹氏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只生怕尚主之后会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后来也是成宜自己松了口,说他早就心悦上了凤仪万千的柔嘉公主,无惧往昔她与薛怀的流言蜚语,执意要娶她为妻。邹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今日镇国公府举办的这场花宴, 明面上说着是为了联络贵妇小姐之间的情谊, 其实不过是让柔嘉公主与成宜相会一番,将婚事挑明了而已。谁曾想柔嘉公主竟能在人堆里发现薛怀的踪影,发现就发现了, 私下里瞥一眼也就罢了。偏偏这位公主随心所欲惯了, 便当着诸多贵妇小姐们的面便目不转睛地注视起了薛怀。她如此行径, 可有把他们镇国公府放在眼里?可有把成宜放在心上?邹氏险些气晕过去,保养得宜的面色也在顷刻间胀成了猪肝色, 眼瞧着便要失态。一旁默不作声的庞氏却上前一步攥住了邹氏的手腕,使了力道让她疼了一疼, 也唤回了她的几分理智。“夫人可否与我们说一说这株‘姹紫嫣红’的来历?”庞氏嘴角洋溢的笑意恰到好处,短短几句话便让这紧绷的氛围缓解了不少。邹氏给庞氏递去了感激的眸色, 之后便稳了稳心神向诸位来宾介绍这千古一兰“姹紫嫣红”的来历。远处的薛怀与瑛瑛相依相偎在一处,两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彼此,根本容不下第三人的叨扰。柔嘉公主瞧了片刻,最后也只能黯然地收回了眸光,凉风徐徐地往她脸上扑,许是为了讽笑她这一番情意无处安放,连晨起时刚梳好的鬓边碎发也朝着另一侧招摇卷去。自爱上薛怀之后,她便一次次地陷入此等难堪的窘境之中,即便她伤心到寝食难安,终日以泪洗面,薛怀却依旧恩恩爱爱地与瑛瑛腻在一处。她的心伤,无人在乎。譬如此刻,她远远望到身前的眸光如此炙热,在场诸人各个都讳莫如深,默契地来回张望一番。如此大的动静,或多或少总会引起薛怀的几分注意。可他却是像铁了心般不肯往柔嘉公主这里瞧来一眼,哪怕只是友善的问好,他都不肯施舍一二。柔嘉公主自嘲一笑,只能灰溜溜地揽回目光。其余的贵妇小姐们平白看了场好戏,都在心里嘲笑柔嘉公主不知羞耻、强恋有妇之夫,面上还要忍着促狭的笑意,一时也十分艰难。恰在这时,许久未曾言语的镇国公世子成宜朝着柔嘉公主的方向走去了两步。他的身量不如薛怀那般俊挺,面容也只是清秀而已,只胜在望向柔嘉公主的那一双眸眼,里头装着货真价实的心爱与珍视。“公主可是累了?后头的厢房里备下了公主素日爱闻的桃甲香,被褥毛毯也是公主惯常用的珊瑚绒,还请公主挪步去休息一二。”此处人声鼎沸,诸人心间都怀揣着昭然的恶意。柔嘉公主瞥一眼自己身前立着的成宜,听着他温润如玉的嗓音,察觉到他不加遮掩的心悦,终是忍不住心间的悸动,朝着薛怀的方向再望去最后一眼。这一眼隔着徐徐清风,潺潺流水。她望见了薛怀正低头小心翼翼地与瑛瑛说话,那珍视心爱之人的模样像极了方才成宜与她说话的样子。罢了。柔嘉公主收回眸光,隔着朦胧的泪眼对成宜莞尔一笑道:“多谢成世子的好意,还请你为本宫带路。”她突如其来的一句示好让成宜喜出望外,短暂的怔愣之后,他便立时含笑领着柔嘉公主往内花园的方向走去。一旁的邹氏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枉她儿子聪明一世,最后竟栽在了柔嘉公主身上,只愿柔嘉公主是个能守住心过日子的好人,别辜负了她儿子的一腔情意才是。从镇国公府归来之后,瑛瑛便在薛怀的敦促下饮了一碗安胎药,而后便趁着晚膳前夕眯了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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