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眼广大,一片荒芜。上次他为了找霁清思进来时, 并未深入其中,所探索的区域也很有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感知到霁清思的气息,对方当时在魔眼闹出的动静不小。可如今,他在魔眼中,什么都感知不到,就好像这处魔眼当中只有他一个活人。越是找下去,心就像是沉入深海, 越沉越深。郁尧已经尽量减缓了自己的速度, 生怕自己遗漏了一些地方, 可依旧没有发现。他知道他要找的不是蔺玄泽,而是知道蔺玄泽来过魔眼后,可能遗留在其中的其他痕迹。他只是想通过这些痕迹,来辨认蔺玄泽他过得好不好。郁尧落在地面上,暗处瞬间出现了无数双眼睛,它们远远匍匐着不敢靠近,只是小心地窥视他。郁尧没有理会它们,而是伸手去触碰旁边那棵树上的划痕。这是剑痕,虽然这剑痕中不带一丝灵气,他依旧认出来了。是蔺玄泽的。郁尧穿过这棵树朝前走去,等快走出这片树林时,却猛地止住了脚步。不对劲他皱了皱眉,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总觉得有些东西被他忽视了。郁尧退了回去,回到了刚刚看到那道剑痕的地方,然后再往刚刚走过的方向看去,每一棵树的位置,都像是阵法的一环。如果这里当真存在一个阵法,他这么直接走过去,是进不到阵法当中的。他二话不说就换了一个方向,这条路有十二棵树,每一棵树的位置都在他脑海中闪过。而沧剑山十二主峰,正是分立在清河两侧。若是每棵树都意味着一座主峰郁尧提步走去,让自己的行动轨迹穿过了这些树,等到了最后一棵时,郁尧抬眼望去,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了百丈峰巍峨陡峭、高耸入云的景象,然后一掌拍在了树上。眼前画面一闪,郁尧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一处空间,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让他有种久违了的熟悉感。这里像是剑中境,又不是剑中境。他能明显感觉出这里和剑中境不同,可布置这里的人,却都是按照剑中境的场景去还原的。郁尧顺着山道往上走,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间竹舍。把门推开,郁尧却不敢走进去了。这屋内的景象,就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蔺玄泽在魔眼当中,还原出了一个剑中境。只是这屋内多了个东西,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两个憨态可掬的木头雕像。一个雕像套着白衣,一个雕像套着红衣,拉着手站在一起。白衣雕像脸上没有多余的雕刻,显得很单调又冷淡,而红衣雕像明显是被人精心刻画过的,甚至还在木头雕像的脸颊上,弄上了一点粉,显得红扑扑的,可爱得紧。
他们后面还立着两个牌位,没有什么多余的字眼,只是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也没在上面表明他们的关系。可在郁尧眼中,这两个名字,就好像被千缕万缕丝线勾缠在了一起,难以分开。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之前在长明殿时蔺玄泽说的话,宁可跟他一起被供奉在无人问津的乡村野店里,也不会被独自供奉在长明殿里现在在被修士们当成绝命之所的魔眼中,蔺玄泽把他们两个人供奉在了一起。郁尧突然听到了门口飘进来的一丝极轻的风,这片空间中其实是没有风的,除非有人走动带起的风。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用力地抱住了,对方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融入骨血。怕眼前看到的,是假象,拥抱的,是妄想。这熟悉的怀抱瞬间让郁尧的视线都模糊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对方仿佛有预感,抬手拭去了他眼角的水润。郁尧半天才找回了声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大男人,要是哭的话,未免有点不争气,一边忍着湿意,一边哑声道:“你你为什么在这里?”“等你。”蔺玄泽道。蔺玄泽的嗓音同样低哑,就似乎许久未曾开口了一样,如今却像是本来已经生锈停摆的零件,重新转动了起来。郁尧的心却难受得不行,蔺玄泽没说是找他,却说等他是坚信他一定会回来?可如果他没有回来怎么办?这么想的时候郁尧就已经问出口了。“你不回来,我会一直等,等到我死的那天。你消失在魔眼,那魔眼也是我的长眠之所。”蔺玄泽说完微微一顿,“如此算不算与你死后同穴?”蔺玄泽扶着郁尧的腰把他转过来捧着他的脸,而郁尧一见到对方的面容,方才本来极力克制的情绪,却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郁尧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他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爱哭的人。他想过能再见到蔺玄泽,不过那个可能性只存在于最隐秘的想象之中,而如今想象成真,他却有种不真实感。抬手去触碰蔺玄泽的脸,然后道:“不算。”郁尧张开手臂,然后抱住蔺玄泽,将额头埋在对方的颈侧,感受对方真实的起伏,和耳边的呼吸声。感受着环在他腰身上的那两只手,低声道:“不算,你又没有见到我,在见到我之前,你都不能死”没见到他本人,又怎么能算死同穴?蔺玄泽将他搂得更紧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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