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床上的人只是闭着眼不言不语,红润光泽的唇瓣微微上勾着,一如她生前那般温和高雅,令人感到如沐春风。某一瞬,谢弱水觉得殷拒霜死后都笑得很纯,一瞬又觉得她的笑只是脸上的一张面具。正如这个人对自己的欺骗一样,可笑的是她能确定殷拒霜是爱她的。爱着一个人,还能欺骗一个人,这需要多大的信念?如今那天道已经重新建立,罪魁祸首伏诛,要恨的东西又少了一个,活在这世上又没劲许多。殷拒霜,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吾?你不是说最喜欢看吾弹奏七弦琴的吗?谢弱水游离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琴。那张琴的琴弦尽断,古旧的木头上有着烧焦的痕迹,甚至还有几丝蛛网缠绕期间。是了,吾也不想让你醒来,她俯下身贴近殷拒霜贵气天然的面孔,声线幽幽,你若活着,吾或许真的忍不住想要杀你,你还是死了好。死了好,就不会再想着欺骗吾、背叛吾离开吾。谢弱水换下身上的搭肩短裙,随意披上一身赤红长裙,窈窕娇媚的身段却根本遮掩不住。她眼眸中始终浸着勾人心弦的诱惑之意,赤红长裙下的小腿隐隐有一条一条红色斑纹,蜿蜒曲折诡异可怖。可是笔直修长,肌肤细嫩得让人心神荡漾。然而,躺在床上的人对这一切毫无知觉,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美貌她的风情她的心绪,还有她心底的千转百回,眼中便毫不掩饰地有了怨怼的神情。可吾还是想要你看看吾,你说好不好?吾赐予你睁开眼睛的能力,然后永远只能待在床上。让吾为你梳洗,为你读诗为你穿衣,可好?缠情丝刺入谢弱水的指腹,慢慢的有鲜血涌出,情丝变得更加血红。血红色就这么没入殷拒霜的心脉,维持着她的生机。谢弱水静静地看了她很久,忽然埋身而下,黑红瞳孔间戾气横生,狠狠咬上殷拒霜的唇瓣,反复碾磨,吞咽着对方唇肉流出的鲜血。神狱外狱卒们正在一边休息,一边切磋技艺,不曾想他们的司狱大人突然一身戾气地从深处走出来。大人,是有什么需要抓捕的恶鬼恶神出现了吗?他们看见谢弱水一脸凝重狠戾的模样,纷纷胆战心惊起来。无事,你们继续镇守神狱,吾出去一趟魔界,去去便回。哦,大人您又去看咱们的小殿下吗?想到谢弱水经常吃闭门羹,狱卒们好心建议道,大人,您要不要带上一些礼物?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谢弱水难得生出一份闲心,发问道:你们也叫九弱小殿下?听见这个问题,狱卒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如实回答:
小殿下她人很好,她做了好多事,兄弟们都很敬佩她,所以尊称一句小殿下。谢弱水眼眸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隐没,嗯,难得你们这么肯定她。话音落下,她便出了神狱大门一路向魔界行去。她略一抬头,便发现此时此刻的天空中云层开了一个口子,淡漠的阳光从天空里坠落,将周围的景物笼罩成若隐若现的光影。魔界门口,魔族守卫身上的铠甲用铁金色和青金画着复杂古奥的图案,外面罩着沉重坚硬的斗篷。正好勾玉在外巡逻,看见谢弱水孤身一人前来,连忙恭恭敬敬地行礼:司狱大人,您好,可是来寻我们家殿下的?九弱在魔界?嗯,殿下和神尊前日回来小住,现在正在魔界内。您若是想见她们,现在进去就可以了。谢弱水皱眉问道:她们愿意见吾?闻言,勾玉犹豫了一会儿才实话实说:她们二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见不见您都是一样的。是吗?吾现在已经沦落至此了,谢弱水自嘲地笑了一声,有些失魂落魄地往魔界里走。也称不上沦落吧司狱大人说得好凄惨的样子,勾玉挠挠头实在搞不清楚谢弱水和殷九弱的母女关系,太扑朔迷离了。不过依靠她看,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不咸不淡的。魔界枫树已经霜红,谢弱水举目望去能看见侍女们则套着素色轻纱的筒裙,提着新鲜的花篮走来走去。几间临时搭建阁楼周围都有炊烟升起。据说是魔界人休息时喜欢搞的烧烤接力,看着让人不禁惬意起来,让人想要懒洋洋在枫叶漫天的青砖道上漫步。这一切好像都和当初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模一样,时光以某种奇异的方式将不变的美好保存下来了。越是这样,便越能感受沧海桑田后的物是人非。一只小鹦鹉扑扇着翅膀从谢弱水身边飞过,它认出了谢弱水,谢弱水也认出了它。主人主人,有人来了,注意啊,小鹦鹉飞快地往殷九弱所在的湖心亭飞去,准备通风报信。殷九弱远远地就听见小鹦鹉叽叽喳喳的声音,摇摇头示意它上一边找小火玩去。你竟然嫌弃我,你那个便宜娘亲又来了,你知不知道。哼,你就是嫌弃我打扰你和神尊的二人世界,它骂骂咧咧地飞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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