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凛乌时,珩澈有些惊讶。今日的凛乌,只着一身晦暗似土的吉金色衣衫,腰间有些较为精巧的玄绳白玉饰,外搭两层银色轻纱。发型亦是随意,唯一上心的地方是两根带着金玉扣的小辫,一根随部分头发用龙首黄玉簪和玉冠束起,另一根任意垂下半没入浅银发丝之中。整体来说是有两分端肃的,但亲和远大过威严。没记错的话,今日应该是正式场合?不是说凛乌这样就不好看了,而是……有些……敷衍。珩澈的惊讶并未加以掩饰,凛乌很快就读懂了,笑着解释道:“我可不想穿成个孔雀被他们围观,还是简单些好,咱泯界向来不喜太过繁复的装束,这般倒也合适。”“那徒儿这身大概也不需要换了。”珩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素白。凛乌哭笑不得,这几乎是他给珩澈的那堆衣裳中最素的那一套,不论样式还是面料。不过也绝不算次,面料是世所罕见的天云缎,带有规则中创造之力的东西,能够蕴养生机。凛乌靠近珩澈,几乎只有一掌之隔。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戳得珩澈心脏直跳。眼前一晃,凛乌将视线挪向珩澈后方,双手绕至珩澈脑后,取下原本那根随意的木簪,不知从哪拿出一条白色发带慢慢换上,首尾两段各坠着两颗青玉珠,琳琅作响。头皮被凛乌的指尖轻轻划过,珩澈呼吸一紧,默默用力咬住牙槽,止住想要颤栗的怪异感觉。同时,他以灵力抚平乱窜的气血。——不然会脸红的,凛乌隔他这么近,他到时候肯定会被注意到。但他拦不住栀子花香,这气息像是掺了酒一样。醉人得很。好不容易,凛乌终于将珩澈一半头发扎起来个马尾。其实凛乌还算利落,但这过程对于珩澈来说却漫长无比。将手放下,凛乌回退两步,上下打量着珩澈。——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哪怕不加以任何纹饰,美玉仍是美玉,仅是放在那里,就有令人心中澄透的作用。不愧是他家的崽。凛乌想。珩澈跟随着凛乌,一步又一步,跨越宫河,走出内宫宫门。外宫阁楼林立,恢宏壮阔,是十二相阁所在,百丈之宽的宫道将整个宫城环住。内宫只有零星宫侍,看见二人纷纷行礼,有些惊艳于二人容貌,久久愣神。外宫则来来往往有不少官吏,却都是行了礼便从容离去,处理各自的事务,未敢多看一眼。此事怪不得宫侍,珩澈虽说只有前两百来年的记忆,但也见过不少人,确实无一比得过凛乌。即便他多日与凛乌相处,还是能时不时被惊艳。
这便是外宫这些人为何能是官吏的原因……珩澈心中略有感叹。行过百丈宫道,才到外宫宫门。已有一行人在此等候。分别是司伐阁二位相公、司典阁二位相公、以及司空阁颜舒。还有些此三阁的吏员和内外宫的宫侍。司伐阁负责与回春堂、焕焰门的交接事务,司典阁负责锁虚山与北辰商行,颜舒则是负责一念府。凛乌传音为珩澈一一介绍。珩澈心下多了几分思量。司典、司伐、司空,几乎是藩、户、狱、典、宝、陆、伐、监、吏、政、律、空这十二阁中能与回春堂等地方利益牵涉最少的三阁。颜舒毋庸置疑是凛乌的亲信,按理说应将北辰商行的相关事务交与颜舒,可颜舒负责的却是一念府……一念府本就归十二阁共同协理,完全在帝宫势力范围之内,可以cao作的空间以及能捞着的好处都是最小的。明面上是如此,但稍加思索,便可以明白过来。一念府是做什么的?一半以上的官吏都是从里面出来的。这个地方交给颜舒,不论旁人是否授课,颜舒都会是一念府最大的那位老师。从里面出来的官吏,都算是受了颜舒的引路之恩。这些人能走到高位、官至一阁之首的或许没几个,但稍一往下,他们几乎遍布十二阁。一念府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泯界命脉所在。凛乌交给颜舒,是因为凛乌的信任,也是因为颜舒的能力。十二阁中有九阁都置有两位阁相,司藩阁事务繁多置有四位,唯有司空、司律各由一相独领。——总归不能是因为这两阁清闲吧?一定是颜舒自身能力卓然。珩澈很快回过神来,这几息的思索间,他对泯界的形式添了几分明了,也窥见了过往未曾见过的凛乌。见二人过来,几人略行一礼,凛乌颔首,珩澈回礼。其实珩澈作为少君,回不回礼都可以,主要是看少君是否珍重他们这些老家伙。几位相公相视一眼,对珩澈的观感不由得在心中加上几分。今日一见……这位白凤公子……啊不,少君,也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般不堪大用嘛。颜舒悄悄地往凛乌身旁挪动,凛乌眼中带着笑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另几人的注意力倒是在珩澈身上,随后,饶是像他们这种老妖怪,也纷纷睁大眼睛静默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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