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封于修再次跟他说话是一个星期之后,那天的封于修难得没有在清晨出门,破天荒的跟于困樵一起吃了早饭,在沉默的早餐过后,封于修待在沙发上,并没有准备去哪里的意思。
他跟于困樵说话时,于困樵正认认真真地洗着衣服,自己的和封于修的,那样子看起来很贤惠。
“你很擅长画画?”在封于修的声音出现时,于困樵还以为自己是终于出现了错觉,他反应了几秒钟,在确认封于修是在和他说话后,就赶紧点了点头,毕竟上次他没及时回答封于修的问题时,封于修对他所做的,还让于困樵记忆犹新。
“给我画张画。”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而于困樵也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他正想理所当然地答应时,封于修却又表情奇异地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这几乎让于困樵有些受宠若惊了,他急忙说可以,并且迅速地完成了洗衣拧干晾晒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在将手擦干净后,于困樵坐到自己画画的桌子边,在废稿成稿中艰难找出一张洁净的画纸,他问封于修:“你想让我画什么?”
“我的妻子,沈雪。”封于修说。
他念出自己死去妻子姓名时,语气温柔的好像就是在亲吻一片轻软微凉的雪花,于困樵把头低下去,听封于修说话,这大概是封于修对他说过的最长的话了,封于修连眼神都变得温暖起来,他说想让于困樵画一张坐在椅子上的沈雪,手中捧着一本书,但目光没有落在书上,应该是在看前方的。
于困樵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封于修曾和妻子相处时的回忆,作为艺术家的天性让他很快就了解了封于修为何会这样做的想法,记忆不能永远封存,它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模糊、消逝,也许封于修是怕有一天,回想不起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光。
铅笔尖在纸上轻盈地落下线条,于困樵有些嫉妒地想着,封于修的妻子,雪,沈雪,真好,哪怕她死了,也会有人永远记得她,封于修永远记着她,至少现在,她在封于修的记忆中绝不会褪色。
不像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哪怕有一天死在这个出租屋里,大约也并不会被人立刻就发现,也不会有人到于困樵坟前哭泣,更别说有人会记住他。
于困樵默默地画着。
等他完成,递给封于修后,他的桌子上推出一小块空间,素描纸被仔细平铺在桌面,于困樵拿起铅笔,要落下,却又一时情怯。
他的记忆力不错,或者不提别的事情,有关封于修的事情,于困樵至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勾勒出暮色天边,勾勒出险峻天台,最后一点点,细致去描画封于修练武的身影,于困樵绝对忘不掉的,甚至封于修做出的每一个动作,于困樵都记得清晰。
于困樵的抽屉里藏了整整三十二张有关封于修的画,而这是理所当然的留下养伤。
再之后,于困樵任劳任怨的行为几乎让封于修感到困惑,至少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一个男人会这样心甘情愿地去照顾另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在不图谋任何东西的情况下。
但就算是于困樵有所图谋,又能如何?无论是要钱或者要命,封于修自信自己会在于困樵那样做之前,先下手为强地杀掉他。
那时封于修已经作出决定,如果于困樵安分,封于修打算就这样与他相安无事,直到自己伤势恢复离开,如果于困樵不安分…反正封于修已经杀过很多人,即使于困樵对他算不上威胁,甚至能说不值得封于修用出那些杀人技,但只要于困樵对他造成威胁,他也不在乎手里的血再多于困樵这一个。
但在种种的怀疑与分析之下,封于修如何也没想到于困樵最后表现出的,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不安分”。
灯光昏暗,画面不堪,深黑与浊白实在刺眼,那这算是什么?封于修想,他注视着于困樵那双和沈雪有些相似,却涌动着并不相同感情的眼睛,沈雪的眼中是爱,是暖意,而于困樵更多呈现给他的,是软弱可怜,是渴望被爱。
封于修终于得出一个荒谬的,但的确是真相的结论,他竟算是一个被流浪狗捡回家后,就被急切认定的主人。
所以强烈的杀意不只针对于这样的行为,更多来源是被冒犯的怒意,他想抓起于困樵的衣领质问他,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怎么敢的?要从我身上来汲取依恋与爱意?又或者说,其实是谁都可以,只要是那天被于困樵遇到了,他这条缺爱的狗就会毫不犹豫的认主?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封于修来说,这都和他毫无关系,他没有那个兴趣去做一条流浪狗的主人,也没有那个闲心与时间对这种缺爱的狗施加关爱与呵护,他能付出的爱已经全然给了沈雪,耗尽后也再无法压榨出多余的去爱别人。
封于修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在于困樵彻彻底底黏上他之前,就必须将于困樵给甩脱开,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封于修可以自如地练武,这代表封于修可以走,再次回到那条失去妻子之后,他选择走上的,披戴一身鲜血的武林之路。
封于修没有打算要通知于困樵,这种矫情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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