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路起棋是一个人去学校的。
临到睡前,两人才发现手机已经损坏到接线口都失灵,无法提取保存数据。网吧老板说自己有开手机店的朋友,可以帮忙看看,让他上午带过去。
虽然廖希在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艰难地起身,要送她楼下去坐车,但路起棋拒绝了这没什么意义的好意,让他多睡会儿。
大课间的时候,廖希应当是起床了,拿到新手机,第一时间给她扣了一个问号。
路起棋早起给他转了一笔钱,有大额到账的提示短信。
她和二筒没什么往来,但眼看着不幸落到同龄人身上,还是这种毁灭性打击,也没法做到不闻不问,让廖希看着救急。
-都是同学,怪不容易的
廖希并不是没接触过家境富裕并出手阔绰的人,但一些时刻,路起棋对钱财的态度还是频频让他感到奇幻。
他说我到时候让他打个欠条给你。
路起棋回复好,想了想,又发一条,
-快要期末考了,完事速速滚回来陪我上坟
她去找系统查询任务进度,回复是比进度条显示更具体的数值,536。
路起棋立马戳穿,说上次就是这个进度,刚买的手机不计入?
从长达五分钟的沉默中,她心满意足地感受到了对面的仓皇窘迫,之后又收到澄清更正,
-数据统计有延迟,当前任务进度为537
路起棋讥诮地扯了扯嘴角,说狗屁,最好别再让我逮到了。
赵小小在旁看到她无故一脸桀骜的冷笑,忍痛献祭了手边一颗最大的草莓,将她的嘴巴堵了个严实,
“正好是喜欢毁灭世界的年纪,别误入歧途的啊年轻人。”
但二筒这事的情况比路起棋想象中要棘手一些,后续她从廖希那里得知他爸没有签过合同,工地理所当然没有为其缴纳保险。
而建筑公司和开发商蛇鼠一窝,是出了名的背景强硬,坊间甚至还有涉黑传闻。
二筒想通过起诉维权,和自老家来的叔叔找到了事发时目击的几个工友,正欲收集证据,对方几个人却像通过气了一般,齐齐噤声,闭口不谈当天的意外。
离开时,在距工地不远处,两人还遭到不明身份的青年团伙以滋事为由围殴,好在最后只受了些轻伤。
另一方面,转眼二筒他爸已经在日均费用近万的重症室住了十来天。
廖希说:“二筒让我谢谢你。没你垫付的钱的话,他现在只能选择放弃治疗。”
这也是为什么廖希把事件后续一一讲给路起棋听的原因,但——
手机另一边里廖希的声音清冽而冷静,
“棋棋,动机是因为想帮我身边人的话,我不建议你再拿钱。”
他的措辞保守而富有余地,只说不建议。
二筒与他之前的家庭条件差不多,单亲,每月的收入温饱尚有余,但经不起一丁点突来的天灾人祸。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说到底,两人不过是通过廖希互通姓名的点头之交,廖希自己能不留余地地出钱出力,却不支持路起棋这样做。
“别担心,我有数的。”路起棋说。
哪怕现在她跟路彤闹僵,景家那边每月定时到账生活费却也没停过一次。
路起棋没有奢侈的消费习惯,攒得多花得少,偶尔外婆看不过她穿得单一,还会主动问她有没有想要的衣包首饰,可以找自己报销。
她知道廖希的顾虑,只好实话实说:“……就是几个包钱。”
“你有数就行。”
廖希沉默半晌,只说了这一句。
“为什么语气这么勉强?”路起棋质问。
这下廖希表现得更勉强了,他头痛地,诚实地,如临大敌地说,
“……在想怎么能给你买包。”
路起棋表面安慰他说不是必需品,不买也行,内心暗戳戳想的是买不起最好,一辈子买不起就更好了。
哪怕听出了路起棋的心口不一,廖希也猜不到她的真实想法是这种反常规的扭曲走向,只是不大满意地说,
“你不是应该鼓励我吗?这时候要说‘赚不到钱的窝囊废还不如去死’。”
“原来每次骂你去死都被当成鼓励了,去死。”
回归正题,廖希提到二筒这两天走投无路,正准备向媒体求助曝光,网吧老板想到他以前的同学在做记者,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
“老板谁谁都认识,人脉挺广的还。”路起棋感慨完,又问他在不在家。
这天是周六,她想找廖希吃个晚饭,换好衣服,人在门口了才想起问一嘴。
廖希说今天可能不行。
事实上路起棋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两人最近单独相处的时间比之前少了一点,她隐约有些不高兴,说知道了,把手机放回口袋。
也不能白换衣服,她打算去趟门口的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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