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想不想跟哥哥赚一笔钱?”郁雾刚被他摸了头,还没从那种奇异的感觉里走出来,就听见他这样说。“想的吧”郁雾说。郁雾说话总是很小声,每次回答也要思考上几秒。导致谷垚想听清就得低头凑过去,可这更让郁雾紧张,说话的声音就更小。谷垚被这小子逗乐,颇为无奈地鼓励道,“郁雾得大点声说话,哥哥这零部件都不大好使,真听不清”说完慢慢正了身体,留给了郁雾一个安全距离。郁雾的手心还在出汗呢。还着急着呢,被拉开距离后更着急了。是不是跟自己说话特别没意思,所以他要走了。是啊,鬼都抓到了,还能留自己身边做什么呢。可是他说想不想跟他去赚钱。谷垚给出的命题重点是赚钱,他以此为饵,可郁雾抓到的却是,跟他去。黑暗中行走的人看到一丝丝的光亮,哪管是骗局还是幻觉,都拼了命得要抓住。想啊,他当然想。“想,”这次谷垚很清楚地听到了。“想跟你去” 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谷垚倒也没那么坏心眼儿的当场把人拐跑,而是约了后天晚上放学后见,并且十分郑重地交给了郁雾一张话术单。美其名曰,剧本。要他烂熟于心,倒背如流。郁雾谨遵嘱咐,晚上睡觉前念叨几遍,早上起床边刷牙边在心里叨咕,课间也拿出来默背,十分刻苦。但其实上面只写了两句话。“吾乃阴蓍”“放肆”单看这两句话,郁雾实在想不出能怎么赚出钱来。提前给话术应该是销售,或者电话催债的?可是哪家公司销售要说吾乃阴蓍,或者催债要说放肆?那确实够放肆的。虽不理解,但郁雾还是乖乖背好这两句话,别到时候去帮忙还掉链子。可越接近约定的时间,郁雾越紧张,脑子空荡荡的,简短的两句话说出来还卡顿,越想说好就越磕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郁雾恹恹地收起了纸条,揣进兜里。收拾好书包瞄着班级里人走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外走。步子迈得稍急,但面上不显,直到出了校门才跑起来。两人只约定了时间却没约定地点,郁雾想着去那天的小巷应该能见到人。上了公交已经没有座位了,郁雾拉住手环,跟着车子来回晃动。脑子里那两句话快晃没了。摇摇晃晃的身边又多了一堆人,被挤得没有下脚地方,半踮着脚一股汗臭味儿还夹杂穿插在人群久久不散。郁雾憋得出了一层薄汗,另一只空手挤过来捂住肚子,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奇异的是当自己下了公车一脚踩在实地上时,那份焦灼到快要晕车的反胃感觉消失了。
巷子里的路灯还没到亮的时候,街角不知谁家的饭菜香飘出来,荡在头顶。除了过往的行人和电动车,郁雾没看到人。咬着唇又贴着边往前走了几步。“嗨——”熟悉的懒散调子,郁雾回过头来。谷垚还带着那个略显搞笑的圆片墨镜,衣服倒是换了成了白t长裤,稍显正常。只不过嘴上还衔着不正经的笑。“郁雾”郁雾闻声张了张嘴,想叫又没叫出来,尴尬地抿住嘴,低下头盯着石砖地。“晚上吃饭了吗,饿不饿?”谷垚问。郁雾缓慢摇头,“还”“还没吃是吧”谷垚理所应当地接道。“哥带你去吃饭”说完领着头就走,也没管郁雾跟没跟上。“还不饿”郁雾温吞地补上了自己的话,然后看着那人潇洒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这附近都是老街区,隔个桥还有个实验小学,所以郁雾租的也算学区房,只不过这地方太旧,小区也没有安保所以租金也就便宜。五六点钟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穿插在巷子里的人烟缭绕着,各色的小吃也正要出摊,郁雾就跟在谷垚后面,始终隔着几步的距离。稍低着头却是在观察。是一个刚放了学的小孩儿,爸爸背着书包笑呵呵地跟在后面。“慢点”小孩儿颠颠地跑在前面,喊着妈妈。正在出摊的母亲回过头来笑骂着让男人快来帮忙。小孩儿熟稔地拿出小吃车下面藏着的马扎,支起来就坐在棚子打下的阴影里,一边动作还一边说着今天英语听写自己全会,又说起明天想和同学去南市场买作业本。爸爸挺着啤酒肚走过来,把书包丢给小孩儿还笑他什么作业本要去南市场,就是去南市场打电动。妈妈扑了扑手过来把爸爸推走干活,从围裙里掏出钱递给那小孩儿,又说了什么郁雾就没听到了。夕阳下的老旧巷子,他们过着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下午。郁雾却在想他们也知道这一刻的珍贵吗?谷垚插兜走在前面,大咧咧像个来视察的。只不过身高腿长,总引人回头欣赏。郁雾不适应这么活络的氛围,低着头走路还会被相向过来的人撞到,一种奇妙的欣喜从心口蔓延到指尖,像是终于被善良人类发现的湿漉漉的小狗。“撞车喽”郁雾蓦然抬头,是谷垚。轻歪着头,轻柔的头发被风带到了墨镜上,上下上下地扫着。劣质的玩具墨镜遮不过斜阳的光晕,郁雾得以窥见笑弯的眼睛,眯起来地正笑得惬意的,面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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