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睢没说话,松开宋檀的几缕头发,捏了捏他的手指,道:“起来吧,去用饭了。”隔了几日银作局就把做好的东西都送了来,那时是晚上,宣睢和宋檀在下棋,宋檀已经要输了,见银作局的掌事公公来,他马上把棋子扫乱,下来看东西。银作局不敢糊弄宋檀,送过去的金子都打成了足重的首饰,除了金簪金臂钏,还打了一整套银鎏金的头面,光华璀璨,富丽堂皇。“真是巧夺天工。”宋檀拿起一只颤珠蝴蝶簪,上头的蝴蝶翅膀颤颤欲飞,栩栩如生。他回头拿给宣睢看,宣睢看一看,点点头,又扔回托盘上。银作局掌事公公很激动,能得陛下一句赞赏,可不仅是面上有光的事。宣睢却挑了一只明珠耳铛拿在手里看,明珠光华细腻,轻轻一晃,摇摇曳曳。宋檀问道:“这耳环怎么?”宣睢摇头,“没怎么。”宋檀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吩咐小年把东西收整入库。晚夕就寝之前,宋檀沐浴过后坐在熏笼旁,等着小年和落苏擦干他的头发。屋外寒冷,室内却十分温暖,熏笼里加了苏合香,宋檀闻了一会儿就闻不出来味道,在那里小狗一样嗅来嗅去。宣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宋檀身后,对着镜子拢了拢他垂在身前的头发。他手里拿着那只明珠耳铛,放在宋檀耳朵边比了比。“好看吗?”宣睢问。宋檀一面笑,一面皱起眉,“怪模怪样的。”宣睢碾了碾宋檀的耳垂,微一用力,银针便刺穿了耳朵。宋檀闭了闭眼,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没有躲,也没叫疼。明珠耳铛挂在了宋檀耳朵上,随着他的动作摇曳着,顾盼生姿。宣睢收回手,指尖有一点鲜血,一点点殷红的血,带着点隐晦的情色之意,十分能满足人的欲望。宣睢从身后将宋檀抱紧,望着镜子里摇摇晃晃的明珠,喟叹一声,“真漂亮。”宋檀醒来的时候宣睢已经上朝去了,那明月珰摇晃了半夜,清晨还带在宋檀的耳朵上。小年和落苏服侍他洗漱完换了衣服,端上来一盏冰糖雪梨炖燕窝。宋檀坐在榻上,昨天未完的棋局已经被宣睢复原了,黑白子错落着摆在棋盘上。宋檀咬着小匙子,不知道自己闲来琢磨一天能不能反败为胜。落苏去整理床榻,小年走到柜子边,打开抽屉抽出一瓶丹参膏,在宋檀耳朵上抹了抹。
“公公,这个耳铛要摘下来吗?刚穿了耳洞,不好带这么重的东西。”小年一边擦药,一边道。“不戴东西,过两天就长起来了。”宋檀道。落苏想了想,从自己的妆匣里拿了一对小银塞子,“先戴这个?戴个五六天,耳朵眼就长不上了。”宋檀拿过来瞧了瞧,对着镜子小心地穿在耳朵眼里。小年又紧着抹了点药膏,瞧瞧另一只耳朵,发现上头没有,便问:“另一只耳朵要穿吗?”宋檀摇头,“怪疼的。”小年和落苏对视一眼,对内帷之事并不多话,只道:“拿两颗黄豆夹着耳垂碾一碾,碾得只剩一层薄薄的肉皮儿,再穿就不疼了。”“穿完抹点香油,既不会化脓也不会愈合,三两天的功夫就能带耳坠子了。”落苏一面说,一面接过宋檀递来的明珠耳铛。这似乎是属于女孩子们的独门秘技,小年和落苏说起来都头头是道。宋檀听归听,仍是不穿另一个耳朵。宋檀找来张纸,把棋局记下,出门往文渊阁去,指望能从古往今来的典籍里找到破解方法。天气凉爽,宋檀出门的时候瞧见草地上都下了霜,踩在上头,咯吱咯吱的。他披着石青色斗篷,身边跟着的两个太监叫吉祥和吉安,年纪小一些,不过人很机灵,惯常跟着宋檀。到了文渊阁,吉祥和吉安立刻着人辟出一小块地方,布置桌椅条案围屏,案上电灯,炉中焚香,十分有苦读的氛围。可是宋檀不打算苦读,他把斗篷解下来,抱着手炉坐了一会儿,就自己去翻找棋谱。按说,宣睢不会故意为难宋檀,他给出的棋局一定是在宋檀能力之内可解的。只是宋檀觉得这棋局眼熟,一定在棋谱上看见过,这才想着找找看看。文渊阁这种地方,本是十分注意炭火的,沈籍走进来,在一个书架前略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这屋里十分暖和,苏合香随着炭火的温暖弥漫开来,一室香浓。沈籍召来一旁的宫人,“陛下今日在文渊阁?”宫人回道:“不是陛下,但确有一位贵人在。”沈籍微微愣神,他握了握手中的书卷,听着一个脚步声慢慢地往这边来。转过书架,来人的身形映入眼帘,宋檀微微惊讶,道:“沈大人。”沈籍没说话,抬眼看向宋檀,他今日穿着蟹壳青的宽袖冠带,腰上垂着碧玉铃铛,袖中怀抱着手炉,悠闲地仿佛这里不是文渊阁,而是他自家的私宅。沈籍还看到,宋檀的左耳上新穿了耳朵眼,带着一根小小的银塞子。“有段日子没见了,”宋檀走到沈籍跟前,“沈大人一切可好。”沈籍顿了顿,道:“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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