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内,阴容斜斜倚靠在床头,手里拿香箸随意拨弄着香炉里的炭,一边凝眉看一张请帖。
来景恭敬地立在下头,等着阴容指示。良久,才听到阴容嗤笑一声,随即那烫金的精美请帖便落在了炉子里,霎时被火舌舔成了焦炭。
太子一直以来走得都是忠孝的路子,行事都打着为那老不死皇帝尽孝的名头,好叫人挑不出错处,方才能在权力倾轧间活到现在。只是成也败也,孝子的模样演多了,倒是让秦修筠这个皇叔名正言顺骑在头上,不好明着和他做对。因此,对于阴容这个晋王明面上的对家,太子一贯是避嫌的。不知道这次太子搭错了哪根筋,竟然邀阴容赴宴,说是中秋将至,秋风起,蟹脚肥,请阴容到太子府上一道品蟹。
“既然太子殿下请了,咱家哪有不去的道理。”阴容懒懒地将烧毁大半的请帖拨动两下,看着纸张尽数化为灰烬。
“秦修筠自己养出来的白眼狼,也不管教好了,竟找到咱家头上来,呵……”
来景只当没听见后面那句大逆不道的抱怨,不卑不亢地下去回请帖了。
余阳夏进屋的时候,就只看见香炉里一闪而过的火光。阴容施施然盖上香炉顶,面对余阳夏略带疑惑的目光,轻巧道:“三日后有个宴席,刚送了请帖来。”
余阳夏心里知道阴容嘴里的赴宴,并不是什么氛围愉快地把酒言欢,但阴容不想说,他也不能问。在北疆,他是战无不克的万军首领,可在京城,他只是个备受猜忌冷落的空架子将军,手里没有实权不说,哪怕就是出去在酒楼里吃顿饭,都要被人揣度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
这样的他,根本没办法帮到阴容什么。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坐以待毙,再怎么不济,镇北将军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况且在阴容严密监视下的这些天,余阳夏也并非没有任何经营。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轻轻揭过,照旧一个上朝,一个去将军府练武,只是夜晚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思。
……
三日后,傍晚。
阴容并没有刻意做什么礼数,掐着点才施施然赴宴,倒是太子秦烨亲自等候在前厅,架子放得够低。
估计明日早朝就该有人参他真把自己当九千岁,竟然敢让太子屈尊降贵等他。阴容心里对秦烨这点小把戏门清,却根本懒得理会,更懒得装什么君臣相和,和太子比比谁到的更早。说到底,阴容手里握着权柄,流言蜚语又能奈他如何?
两人一边客套着,一边在席间就坐。宴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菜肴,又有窈窕多姿的美人上来斟酒。
觥筹交错,阴容忍着心里的不耐烦,面上笑得滴水不漏,迎合着秦烨那些言语试探。旁边的侍女见他杯中酒喝尽了,便扭着纤纤细腰上来添酒,涂着丹蔻的指甲竟然状似无意地划过阴容持着酒盏的手背,期间还眼含秋波地瞄着阴容,欲语还休。
若没有主人家的默许,有几个侍女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宴席上勾引客人。待那侍女依依不舍地退下在他身后站定,阴容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的秦烨:“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秦烨放下筷子,先拿丝帕轻轻按了按嘴角,笑了下道:“督主是说翠烟那丫头?她是我母亲陪嫁丫鬟的女儿,当时还只是个小娃娃,没想到现在出落得这样好……就是皇叔,当年也在一众丫鬟里偏疼她一些,难免有些娇惯了,我替她给督主赔个不是。”
阴容注意到他用的词是“母亲”而非“母后”,还说秦修筠疼宠这小丫鬟,就知他说的并不是他真正的生母、皇后刘氏,却是已逝的皇长姐,明柔长公主。秦修筠和明柔长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向来关系亲厚,对于皇后刘氏却恨之入骨,皇帝中风卧床后,就寻个机会一杯鸩酒了结了。这其中牵扯到一桩复杂往事,眼下暂且按下不表,但无论如何,秦烨现在旧事重提,显然是在试探他对此是否知情了。
阴容淡淡一笑,话中却带刺:“那会子咱家还没进宫,不晓得这丫鬟究竟打哪里来的,只是既然敢在宴席上勾引客人,想必主人家是没怎么管教。”
身后的翠烟闻言花容失色,马上就要跪地求饶,却被对面的秦烨用眼神示意,只好含着泪瑟瑟发抖地僵立在原地。秦烨倒也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受了这句讽刺,好言好语地回道:“翠烟到底是皇叔偏宠的,孤也不敢十分地管教……正巧这丫头像是对督主喜欢得紧,不如就送给督主,也规矩规矩她那娇纵的性子,就是不收用,做个粗使丫鬟也使得。”
“免了,咱家不过是个阉人,消受不起。”阴容眼睛一眯,看来自己和晋王的关系,秦烨不过只是捕风捉影,不然也不会只是这么不痛不痒地试探一句。不过阴容还是很不痛快,他不痛快,别人更不能舒服,于是他故意戳秦烨痛脚:“既然太子殿下总说晋王宠她,干脆送到晋王府不是更好?说不定那个什么烟还能混个侧妃当当,到时候晋王记着您成人之美,少不了好处的。”
秦烨那张温良恭俭让的面具有一瞬间的破裂。他本身长相并不差,虽然没完全继承他皇叔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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