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烛火昏黄,男人躺在干净整洁的床上,脑袋缠着厚厚的白布,猝然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
外间隐约有人在说话,裴风平复着极快的心跳,抹了把脖子上渗出的虚汗,定了定神,仔细辩听。
“阿父、阿娘,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们也能认真考虑。”
少年清凌凌的嗓音透过帘子传了过来,如一口清澈甘泉缓缓灌入,瞬间抚平了人内心所有焦躁。
是谢语竹。
裴风怔住,喜悦、激动、畏怯一瞬涌上心头,繁复交织。
但没时间留给他犹豫,他必须马上将裴虔和胡翠燕的阴谋告知对方。
裴风一手拉住被子,将要扯开起身,这时,小哥儿的话声又响起,若是细听,还能觉察到隐含其间的丝丝羞赧。
“我想招裴风入赘,我要让他做我的夫君。”
裴风蓦地僵住,抓着被子的左手悬停在半空,漆黑的眸缓慢瞪大,宛如一尊石像巍然不动,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昭示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内心。
入赘?夫君?是他听错了吗?他昏过去多久?中间错过多少重要的事?
一抹绯红从耳根处悄悄蔓延开,裴风不自觉屏住呼吸,好似声音大点,就会从这场美梦中惊醒。
隔了好一会儿,他听到谢语竹的父亲、他曾经的恩师谢文青不敢置信地问:“我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还有李玉素同样问道:“宝儿,你是不是跟爹娘开玩笑的?这、这婚姻大事,可不兴乱讲的!”
谢语竹有点不太高兴,嘴巴撅起:“我才没乱讲呢。我都说了,我是认真的,你们怎么这副反应?”
外头感觉都快吵起来了,谢文青激动道:“那不然呢,你说说我们该是什么反应?竹哥儿啊,要是脑子没摔坏前的裴风,别说等你提要求,你爹我早就舍出这张老脸给你定下这门婚事了,否则也轮不到裴虔那宵小之徒。可现在的裴风,是个傻子啊,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大雨天地晕倒在我们家门口,还流了那么多血,我和你娘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李玉素赶紧劝道:“是啊宝儿,你爹话糙理不糙,裴风是个好后生,可是这脑袋不灵清,没法过跟正常人一样过日子啊!”
谢语竹连着被否定,不服气地反驳:“你们这都是偏见,谁说傻子就不能过日子、不能照顾我了?裴风虽然是个傻的,但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裴家的脏活累活不都是他干的?要我说,这十里八乡的,?就没有比他更勤快的人了!”
“他还寡言少语、只干不说,真要成亲了,还不是乖乖听我的,我说东他绝不会往西,这不比那些满腹算计咱家家产的男人强?还有这次裴家闹事时,也都是他挡在我前面护着我,裴虔他娘才没有伤到我。”
“而且裴风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脑袋也是后来摔坏的,以前多会读书的一个人呀,以后我和他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健康又聪明嘛……”
谢语竹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条条例证裴风的好,说到最后自己先没了声,低头羞着个大红脸。
一帘之隔的裴风也没泰然到哪去。他对变傻的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没觉得师父师娘的话有何冒犯,可小哥儿的真情剖白出乎他的意料。
尤其是最后说生孩子什么的……无措的赧意在麦色的面皮上烘出两团怪异的红,手心的汗浸湿了紧抓着的被褥,心脏“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剧烈得好似要从胸腔里跑出来,跑到小哥儿面前大声喊:“生!生了跟你姓,名字我们一块取!”
李玉素不吭声了,想起白日下午谢语竹说起的招赘条件,惊觉可不就差点指名道姓说是裴风?
而谢文青一通听下来,比起震惊于自家小哥儿一心为外男辩护这件事,他的重点放在谢语竹搬出的一堆理由上,咂舌道:“竹哥儿,你这到底是招赘婿还是招长工啊?”
这还没成亲呢,就指着人要听话会做活还不允许反抗,没见过这么霸道刁蛮的小哥儿。
可一想到这性子也是自己宠出来的,谢文青沉默了。昔日前途风光的学生后半生围着夫郎在农舍里打转,心中虽有遗憾,但对于双亲皆逝、被裴老四一家苛待的裴风来说,未必不是最好的归宿。
而且他不得不认同,谢语竹说得很有道理。小哥儿现在说亲难了,若是要招赘,最怕引狼入室,找个听话无二心的傻子就省了这条后顾之忧。人心都是偏的,谢文青自是以儿子为先,再说了,小哥儿霸道刁蛮顶多是耍耍小性子,裴风一个大男人哪能真受什么委屈,他还觉得自己的宝贝哥儿找了个傻子夫君才是委屈呢!
谢文青手指在桌面上点了良久,沉声道:“竹哥儿,你可想好了,不是说气话。”
谢语竹挺直腰板,黑亮的杏眸睁得圆圆的,神色认真,语气坚定:“嗯,我想好了,绝不是一时赌气之举。”
“行吧,那先这么定了。”谢文青挥挥手,叹道:“等裴风醒了,问问他什么意见。”
这话说的,李玉素都觉得丈夫在为难人:“那孩子自从脑袋坏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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