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彻底没入垃圾堆成的山丘后面。天空的颜色慢慢转成暗蓝,还带着夕阳余晖铁锈色的红光。
言墨不能动弹的两只手被粗粝的麻绳捆紧了,他被那个来路成谜的拾荒者在垃圾堆里拖行。
那群拾荒的孩子似乎有点怕这个人。这些如小兽一样野蛮生长的儿童大多都有真正野兽一样的敏锐直觉,他们会下意识避开真正危险的生物。在这个身材瘦削的男人一把撑住那块下落的石头,把言墨归属为自己的战利品的同时,那群饿狼一样的孩童互看一眼,一哄而散。
于是言墨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人要把自己弄去哪里,但无论怎样,大概还是要比被扒得一干二净再砸碎脑袋死在垃圾堆里好一些。
——既然他能活下来,那,他就能去报仇。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整个人微微地放松下来。想也没用的事就暂且不想,等身体的麻痹退下去,谁也不能拦着他扑过去把老彭那个贱东西的脑袋用锯条割下来,一脚踢进污染区。
堆积成山的垃圾被太阳暴晒了整天,已经进入了轻微的发酵阶段,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腐臭味道。言墨半闭着眼睛,随着被拉扯的动作上下颠簸,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被腐臭的污水浸透了,忽然隐约地想起一段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
……大约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他曾经目送一个十二三岁的瘦削孩子钻进上城屎尿横流的下水道。那下水道的气味,闻起来和自己此刻鼻子里的味道似乎差不了多少。
言墨又默默地想了一会,忽然明白了自己想到了那个孩子的缘由:那是他这辈子法,但总之就是个多。
门口的地方摆着一个饭桌,桌子是空的,桌前一个十七八岁的黑发女孩正低头看着一本泛黄的旧书,听见有人进门,她抬起头,冷冰冰地看了言墨一眼,又把视线转回了书上。
“不是说了打烊了吗!让你滚,没看见吗!”
货架后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吼声,随着一串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一个围着围裙的男人系着围裙,端着两碗面汤,从货架中间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那是个身材高瘦的男人,看脸十分年轻,头发倒白了一半,有点看不出年纪。货架摆得太密,那人只能侧身端着碗横着走,削减了不少气势。
“老城。“言墨抬手打了个招呼。
这是洛城的店。言墨在上城当警卫的时候认识了这个三句话不离宝贝女儿的老东西,洛城似乎也出身下城,没什么背景,在上城警队里被呼喝折腾了好几年,后来不知是干不下去被撵出来,还是自己决定辞职,总之攒了点钱,在鬼街开了个杂货店。
”……你小子啊,没死?挺好。“洛城盯了他一眼,似乎消了点气,把两碗面放在门口的桌子上,方才吼叫着叫人滚的气势一收,换了个语气,温柔款款地对那黑发女孩说:”妍妍,吃夜宵,老爸给你放凉了才端出来的,不用吹,直接吃啊。“
”洛城,你别总把我当五岁。“洛妍抬起眼睛,盯了洛城一眼,放下书,拿起了筷子。
”怎么连爸都不叫了……”洛城愣了一下,随即满脸无奈:“叛逆期吧这是…人家都说叛逆期是十二三岁,你这都十八了…行行行随便,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啊。”
温柔款款地对洛妍说完话,洛城这才抬起头,看向言墨,换了个粗声粗气的口吻:“说吧,什么事。”
言墨深深呼吸了一下,冷声说:“买消息,老彭在哪,白杨在哪,我哥们刘有的尸首在哪。”
——洛城收各种二手物品,卖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这一共二十来平米的小店和个万能仓库一样,各种货物几乎应有尽有。下城的佣兵可以不喝酒,但绝对不能不补货、不买药。来往的人多了,消息就杂,洛城这小店也算是个相当靠谱的消息集散地。
杂货店什么都买,什么都卖,当然也买卖消息。
“…那个黄毛?他没死啊。“洛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被人送鬼街旁边那个破医院了,那小子醒了就捂着脖子跑了,说住院住不起,来我这儿买了卷绷带,我还送了他瓶外伤药防感染的,估计回家趴着去了——哦对,他还把这个拎来了,让我给你。”
说着,洛城回身,从一堆杂物里拎起一把硕大的电锯。
言墨一怔,虽然简直难以置信,但心里还是一阵轻松。他伸手接过他的老伙计,那不知多久没充过电的锯条”嗡“地在他手里一颤,一阵又委屈又喜悦的复杂情感从电锯内传了上来。
这破玩意,沉,碍事;但它倒是言墨手里握过的武器里面最通人性的一把。——虽然他能驯化武器,让手里的任何一种武器都能变乖一点,但这把锯子很特殊。从地当了个自由佣兵,又被老彭看上,进了佣兵团。
上次言墨进污染区,小丁也一起去了,他力量强化就把出门的力气活全揽自己头上,什么东西都肯搬,对言墨一口一个墨哥地叫,实在挺招人喜欢一个小伙子。
从车门缝里看着挂在树上的小丁那张惨白的脸,言墨拉上车门的手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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